第五十三忆

正当西娅打算在这个房间里做些实验以证明自己的猜想时，门外的一阵阵巨响却让她回过了神来。

“我刚才到底想对别人的心灵做些什么啊……”

西娅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惊恐。

刚才如果她顺从了自己的欲望，在别人的精神领域做了那些试验的话，那么她的性质就和进行洗脑的魔法师并无两样了。

自己明明是来帮助李凛的才对，但为什么做着做着就开始肆意妄为了起来？

莫非是被那些超常的智慧蛊惑了心智？

西娅对此不得而知，但眼下的她也没有空闲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感知到外部的异响后，西娅快步跑出了房间，接着便在那迷宫的正中央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古旧的巨大空间中，一束由光织成的风暴从天而降，说来也怪，明明那风暴的势头十分强烈，但却并没有给身为围观者的西娅一丝威胁感。

从来没有任何文献记载过哪种智慧生物的精神领域会有这样的风貌，换句话说现在映入西娅眼帘中每一幕都是异常珍贵的资料！

“这是……什么东西？”

被求知欲驱使着的西娅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来，指尖则轻触到了风暴的一角。

自我意识在一瞬间中断。

随后又被无数胶卷般稠密的画面填满。

“什——？！”

触电般地将手抽回来后，西娅有些魂不守舍地整理着自己脑内的那些画面。

画面中的绝大部分她都有印象，那些记录着的基本都是她自己和李凛一起生活时的各种事，但怪异的是视角不同——那些画面的视角是以李凛为第一视角的。

“这是李凛这段时间的记忆？”西娅明白了，但下一秒另一个疑惑又出现了，“为什么他的记忆会变成这么不安定的样子？”

走出门外的西娅视线追寻着风暴的身影。

纯白的记忆风暴在出现之后则像是被牵引着一般，顺着一个隐匿的方向飘去，最终坠入了一扇不知何时新打开的大门中。

在风暴的末尾彻底没入大门后，石质门板彻底闭合，在一阵窸窸窣窣的机簧声之后，门锁也被彻底锁死。

随后，那扇大门此刻便彻底融入了到了整个空间的氛围中。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西娅的表情里除了震惊之外便再无其他。

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那扇大门之后，西娅再次动用了魔女权限制造出了万能钥匙，但可惜的是这一回整个空间都有了防范，在钥匙出现的一瞬便被强制抹除。

西娅便只能对着那扇大门干瞪眼。

“别开玩笑了啊！”

狠狠地给了那个门一脚之后，沉闷的响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不止。

“别开玩笑了啊……”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西娅这才发觉自己正像一个狼狈的失败者般无理取闹着。

李凛的精神领域内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很有可能意味着他自己将这段时间的记忆封闭了起来。虽说有一些心理上受过创伤的人也会下意识地封闭自己的心灵和记忆，但那终归是一种大脑的应急措施。

李凛这看起来可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从这个空间内门的数量来看……

李凛的精神领域到底在无意识间进行了多少次这样的行为？

等等，这么说来……他之前提到的失忆也是因为脑内有这种记忆处理模式的原因了？

说起来眼前这种“封锁记忆”的模式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难道说是先天拥有的？这种东西也能先天拥有？从生命领域获得的智慧来看，人类还没有进化到这个地步？而且人类有进化到这一步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么？

这是后天赋予的么？

不，那难度未免也太高了。

从魔女的视角看，西娅认为这是绝无可能的。

如果真的有哪个魔法师能完成这项庞大的工程并不会毁坏整个精神领域且能让该生命体一如既往地活下去的话……

那么那个魔法师简直能称自己为“神”了吧？！

难道说李凛这家伙压根就不是人类？是神用手捏出来的？

不不不，从人族普世神话的角度看，人类和魔族都是神捏出来的才对，可是在魔族之中，获得了相关智慧的西娅也没听说过有那个族群拥有和这类似的记忆处理方式……

那么这个记忆处理模式究竟是怎么出现在他脑子里的？

那个猜想在西娅心里越来越有接近真实感了。

“应该……不会吧？”

凭借着记忆走回那个敞开大门的房间之后，西娅看着天花板上那些复杂的神代文字，接着再一次仔细观摩了整个空间。

天花板之上，所有由神代文字编纂而成的花纹构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法阵，外部和中部的法阵都是“前提”，它们的存在则只为了正中央的“目标”而服务的

而那外中部的法阵所造成的效果便使李凛对人族以外的所有异族产生了极大的敌意，正常情况下这些法阵应该会以不同的速度开始运转才对，可能是因为之前西娅送给李凛的那些药包的原因，外中部的法阵现在都静止了。

和那些外中部的阵文不同，居于法阵内部正中央的那个“目标”则简单明了。

简单到西娅不费功夫便轻松破译了出来，

“杀死魔王？”西娅小声地读了出来，“说起来他曾经称自己为勇者来着，这还真是个像勇者的目标啊……诶？”

本来要因此失笑的西娅在看到那个阵法中央下的东西后表情僵硬了许多。

那是一串接近乱码的符文，但西娅很快便明白出了那串符文的作用。

在法阵中央的“目标”达成后，那串乱码会化为病毒将整个法阵摧毁，与此同时还会以此为起点毁坏掉整个精神领域。

换句话说，一旦满足了“魔王被勇者杀死”这个条件，勇者本人——也就是李凛——也会死亡。

西娅尝试过消除那串符文，但从结果来看，她失败得很彻底。

法阵正中央存在着一股让她从心底里感到畏惧的力量。

那和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可掌握的各种力量不同——那是属于更高位面的力量。

位于这个世界的她没有更改它的权限。

“好不容易成为了魔女……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么？”

西娅的表情有些消沉。

但消沉也是无用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得到了八大领域中最少一域认可的魔法师才能化蛹成蝶，成为一名魔女。

但魔女怎么能抗衡那个创造出八大领域的存在呢？

“没办法了，现在也只能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了。”

西娅拍了拍自己的脸，迅速从消沉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

原来的她在面临这种状况时肯定会往消极的方向思考，但大概是多亏了脑内那些智慧，那些使她内心的自信增加了不少。

西娅总结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大致上也算了解了李凛这个人。

首先，他是不是人类这点尚且存疑。考虑到他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和自己脑内记载的人族有所差异，西娅决定用“勇者”作为他的暂称，并以此区分其他普通人族。

其次，勇者的记忆处理模式有些特殊。

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西娅认为他很有可能是以自身的死亡为基准而开始处理脑内的记忆。

死亡期间的他会下意识地把自身记忆里那些有用的知识抽出，并整理在脑内某个固定的区域里，至于知识以外的那些——例如自身经历过的各种人事物——都会被判定为“无用”且自动进行封存。

不过从大门上的那些钥匙孔看，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应该也不会被遗忘，有可能会以某种契机的方式被打开——当然，这也是一种猜想。

最后，勇者生存的最终也是唯一目标便是“魔王之死”，而在亲手杀死魔王之后，勇者也会与魔王同归于尽。

将这些全部列条呈现脑海里后，西娅突然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这家伙怎么这么像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不杀死魔王就不罢休的一次性兵器啊？

是自己多心了么？

“罢了罢了！”

感到有些烦躁的西娅动用魔女权限，凭空制造出了一根粉笔——这个范围内的创造还是被对方的精神领域允许的——随后她则在房间的地面上画起了数个法阵。

准备工作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

在完成了那些之后，西娅盯着天花板那法阵的外中部，表情轻松拍了拍手，

“总而言之，先让我先对这些能动手脚的地方好好动动吧。”

天花板上的法阵和地板上的数个圆阵同时迸发出了光辉。

神代的遗物与现代的魔女开始了角力，一刹那间那两股光辉简直势均力敌，整个房间内都回响着大气摩擦的刺耳声响。

居于光辉之中的西娅表情倨傲，

“区区死物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认输吧！”

无人操纵死物终归是赢不了生者的。

天花板上中外部那繁复华美的法阵被破坏得不成样子，除了正中央那块坚固到让人头疼的区域外，整个法阵几乎都变成了一片焦黑的糊状。

“这样应该就不会再对异族有天生的偏见了……”

长吁了一口气之后，西娅也算是完成了李凛给自己的嘱咐。

而当她准备离开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房间正中央用沙子筑成的小村落，村子里只有三个脏兮兮的玩偶，分别是“父亲”、“母亲”和“师傅”。

既然书、村子和人偶都在这个房间里，那就证明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他是不会忘记的。

说起来，李凛在醒过来后也会忘记自己吧。

“……”西娅呆呆地看着那里，沉默良久之后无奈了笑了，“真是的……为什么让在我在这个时候看到它啊。”

再次动用了魔女权限后，手中多了些什么的西娅快步往村子那边走去。

“原谅我吧，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魔女啊。”

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后，西娅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中央，那个小沙村中的人偶数量则变成了四个。

多的一个做工也很简陋。但依稀能看出是个黑发黑瞳的小女孩。

人偶的背面上写着“西娅”，字很小，它被放在沙村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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