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遗愿

（艾琳的视角）

昏暗的夜，看不见日月星辰。

如同少女那无光的眼眸，透着血般的鲜红。

冷风萧瑟，在脸上拂过沁心的冰冷。

如同少女的心。

没有一丝的希望。

“喂！死木头！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这里真的有能睡觉的地方么？”

“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自己找，反正夏天晚上冻不死。”

我默默的跟着碧利斯姐姐和那个叫萨麦尔的人，看他们吵吵闹闹，他说要带我们找地方过一夜。

于是我们就来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巷子。

远处好像传来咒骂和叫喊，街边人们偶尔会对我们投以奇怪的眼神。

带有无助与怨恨的眼神。

“呜......”

我看了他们一眼，急忙收回了视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要是以前和哥哥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感到害怕，抱住他的手，往他身上靠过去。

而他一定也会温柔的摸我的头，安慰我。

然而现在.....

一切都只是梦境而已。

我和哥哥分别.....已经十天了。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在海边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或者在小舟上钓鱼。

忘记了我，悠闲的享受着人生吧。

没有我的人生.....

......

...

不过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吧，这样哥哥就可以悠闲的生活了，不用照顾我，不用顾及我，不用花时间陪我玩，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实验。

也不用费劲心力......去保护我，在意我的感受。

更不用守护着我的秘密。

妖精，上一代月神的子嗣。

被全世界所忌惮的种族。

我是妖精......这个男人说我是妖精，是神的子嗣.......

我很有价值，有价值到会有一个国家，一个教派的人来追捕我.....

全世界仅此一个的....妖精。

他早就知道。

......

...

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

但是他没有告诉我，还尽可能的装作我只是个半精灵的样子......

他还特意给我买了帽子，要我遮掩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我是神的子嗣，却只守护着这个秘密。

他怕我害怕，怕我受不住压力。

于是他一个人独自承担了所有的风险，只是为了让我能开心的生活.......

哥哥.....真的好温柔啊。

他总是能想到一切，然后在最好的时候，安慰我，给我鼓励。

他总是准备好了一切。

.......

...

在地穴里时，是他保护了我。

在高塔上，是他救下了我。

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他依旧陪在我身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抱住了我。

他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说出最温暖的的话。

甚至连妖精这个秘密，他恐怕也打算一直保守着......

.......

...

但是.....但是我抛弃了和他的诺言，我放弃了他对我的承诺。

他说要诱拐我，给我一辈子的幸福。

然而我却亲手让他.......忘记了一切。

我后悔么？

我后悔了。

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一起逃跑！一起去看海！最后大不了，死在他的怀里......

如果我真的能死在他怀里，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吧。

可是我做不到了......

也许我曾经有选择，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妈妈.....”

我看向了夜空，赤蓝的双月映照出一片绚丽，与我那冰冷的记忆和曾经空虚的世界完全不同。

妈妈曾经说过，月亮是由月神所掌控的，而月神是温柔的，只要献上诚挚的祈祷，神就会回应你的心声。

然而妈妈死后，无数个冰冷的夜晚，我无数次的流着泪祈祷，只祈求足以果腹的食物和衣服。

神从未回应。

我不明白。

但是这次.....

“呐，妈妈，我有点后悔了。”

我苦笑一声，看向了星空中那轮升起的赤色圆月。

我可以......对着那轮月亮祈祷么？

神会回应我的期待么？

我有些后悔了啊.....

“神啊，我可能只能活一个月了。”

很快我就要被带去改造成没有心的人偶了。

“但是在这之前，在死之前，能让我再见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我也许是个坏孩子呢。

“虽然我没做过什么厉害的事，没对神做出过什么贡献，自己也很弱小。”

但是弱小的人......也是有资格许下愿望的吧。

“我愿意用此生所有的一切来换取您的垂怜！”

我把手放在了胸口，仿佛在想着最美好的事情一样，用虔诚的声音说道。

“我想.....”

我想再见一次哥哥。

我好想他.....

哥哥....

......

...

十秒钟过去了。

这个世界和我没有任何的变化。

“呜......”

虽然结果已经是很明显的了，但我还是感觉很失落。

果然我太渺小了么？神看不见我。

不对......

就算神看见了我，也不会理我的吧。

祂们会说着“啊，你看这里有个可怜的半精灵，我要不要给她一点甜头呢？还是不了吧，反正没有任何回报”就这样笑一笑，然后看向更厉害更强大的人。

萨麦尔先生说的是对的......

我太弱了，弱小的人在这个世上是没有活下去的资格的。

弱小的人没有资格获得神明的注视，我早就知道的....

但是，但是.....

我好想再见一次哥哥啊！

萨麦尔先生说帝国的人要把我改造成很厉害的家伙，但是会剥夺我一切的记忆，人格，会让我变成只听命令的人偶。

要把我做成一个怪物。

我不想这样......

如果我变成怪物去伤害了其他人，哥哥一定会不高兴的，会严厉的责备我。

所以在这之前......

“呐，哥哥，我好想你....”

“我想见你....”

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冷月之下，少女孤独一人的诉说着那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

......

...

“喂！格拉特丽尔！你在干嘛？！”

远处传来了粗狂的怒吼声，萨麦尔推着正试图“吃掉”他的碧利斯，一边朝我吼了出来。

“啊.....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哥哥没出现。

果然么......

明明他答应过我，说只要我喊他的名字，不管什么时候，多远他都会来找我，安慰我的么。

呜......果然坏孩子没资格接受哥哥的诺言吧。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唉？！”

巷子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盔甲，不知道在骑着什么东西的人！

好....好快的速度啊！他好像.....

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唉唉唉唉唉唉？！

“NMD！有病吧！”

萨麦尔掏出短剑，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刻着刀痕的脸上满是怒气。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个人好像不是冲我们来的。

而是......

卡拉卡拉，几十个人重重的脚步声。

“快追！3W金币的梦魇啊！老子终于把他堵到这破巷子了！”

他在被几十个人追赶着啊！

“碧利斯！带着爱尔林妮跑！往回跑！”

“唉？哦哦我知道了！”

碧利斯姐姐没有多想，回过头拉起了我的手，想带着我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

“喂....喂喂喂！死木头！这里也有人了啊！”

“什么！？”

萨麦尔回头一看，却对上了十几个充满怒火的视线。

“[灰狐]！有人买你的狗命！你今天必须死在这！”

一大堆绣着纹身，扛着砍刀斧子的光头们堵在了我们身后！

前后都有人在堵我们了！

怎么回事啊？！

“萨麦尔！不行啊！这里也有人要砍你啊！”

“你说什么？！怎么可.....!”

萨麦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前骑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突然脚下一歪，连车带人倒在了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撞在墙边一动不动，好像晕死了过去。

而他骑着的那个东西也倒在地上，巨大声响仿佛成了赛跑前的枪鸣！

“[梦魇]晕过去了！抢钱啊啊！！”

“[灰狐]！老子今天要用你的狗命祭我兄弟！！”

两拨人同时向我们冲了过来！而我和碧利斯姐姐，还有萨麦尔先生被挤在中间，下一刻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关键时刻，萨麦尔抓住碧利斯姐姐的后颈。

“唉？你要干——”

“对不起了碧利斯！魅魔的身体不是很结实的么，你就当一次炮弹吧！”

说完！萨麦尔全身发力，狠狠地把碧利斯扔了出去！

“啥-------------！！！！”

娇小的身体飞在空中，全身旋转着，嘴里叫嚷着因多普勒效应而含糊不清的哭嚎。

“我去！什么玩，哇啊啊！！”

然后砸倒了前方一大堆的人，至少十几个人被砸倒了过去。

“快！格拉特丽尔！快跑！”

也许是回头抓住我已经来不及了，萨麦尔对我大吼一声，飞奔而出，试图趁着这个机会在人群中撕开一个口子。

“我，我知道了！”

“[灰狐]！你有种别跑！”

眼看身后张牙舞爪的暴徒们越来越近，我没有多想，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唔....！都滚开！”

前面，是萨麦尔挥舞着晕过去的碧利斯姐姐，奋力撕开人群的景象，身后，是拿着刀砍向我们的暴徒。

叫骂声，殴打声，还有人倒下去时的呻吟混杂到了一起。

“呜......”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哥哥，你在哪啊.....

我好害怕！

.......

...

就在这时。

“唉？”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混乱的人群中闪过，用最快的速度

抱了我一下。

“是谁.....?”

他俯下身，摸了下我的头，在我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虽然只有一句！但是却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温柔。

就像那个寒冷的夏夜一样，他在我耳边说的一样。

一如既往，如水般温柔，令人安心。

......

...

他说：

“等我，艾琳。”

......

...

“！！”

我急忙四下寻找了起来，然而刚刚的身影却如同一闪而过的泡沫，碎在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不见了踪影。

泪水在寒夜中纷飞，血与叫骂打破了宁静的星空。

我把手放在胸口，怀疑着，疑惑着，也许我刚刚看到的只是脑中的幻想。

然而喜悦与幸福却仿佛溢满了心头。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不需要神，我也不需要相信神。

哥哥就是我的神明大人。

......

...

月夜下，两行清泪如璀璨的星河划过少女白瓷般的脸庞，纷飞的鲜血见证着这仅仅一瞬的相遇。

是幻想吧。

是梦境吧。

因为她知道，他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然而至少，她应该是，看到他了。

她笑了，哭着笑了。

少女最后的遗愿也成真了。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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