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后。
裴辛端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翻动着自己的计划书。
他把自由之日阴了。
自由之日姑且相信了裴辛,于是他们开始了“中心城市暴动,武装夺取政权”,武装反动圣地的行动。短短几天他们就已经占领了百分之十五的国土。
而钢铁心的行动慢了一步,只好进行“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行动。不过由于本身就是一个宗教,钢铁心在收买人心与洗脑方面更加擅长,因此占据了百分之十一的国土。
自由之日上下都在想着打倒,解放全国,然后搞定钢铁心,自己成为新贵族。
可惜,裴辛根本没有打算让他们活到圣地终结。自由之日与钢铁心都必须死。
钢铁心本质上也是一个宗教,倘若让他们掌权,哪怕刚开始可以有一个清明的政府,不出百年,他们必定会变成下一个圣地。这就像是把一个基督教专权的国家变成伊斯兰教专权的国家。
而自由之日,依靠的是切实的改革理想,且结构严谨,接管政府之后定能有所作为。但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政治改革,也就是改变曾经的政治制度。但改变之后他们无力去维护统治。因为贾斯顿虽有领袖之气,却无领导之才。他的存在对于自由之日也并非不可替代的。
裴辛又饮下一口苦涩至极的咖啡,舒爽地将其咽下。当他的同学在喝着冰红茶喝着可乐享受生活时,他永远在依靠咖啡因来维持大脑的清醒,以免自己被群体的思潮淹没。
为了时刻保持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人,他总是在做一些不正常的事情。他需要通过这些行为把自己从无聊且无用的群体之中分割出去。
自由之日到目前为止还在裴辛的掌控中。他熟悉心理学,所以他的行为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你平白无故给别人一些情报,对方只会认为有诈。可如果你提出了一个对双方都没有什么价值的条件作为交换,对方会认为自己占便宜了而欣然接受。
他约贾斯顿见面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对方植入印象。他让对方觉得自己惜时如命行事果断,进而让他们产生“如果我们不快一点给出回复他可能会去帮助别人”这种猜想,以此来缩短他们的考虑时间。
“裴辛……”小米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要走了。”裴辛头都不抬,顺手拿起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翻看起来。
“嗯。”小米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讶异。这么多天下来,她早就习惯了裴辛可以知道别人的下一句话的能力。
沉默降临了五秒。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走吗?”终于,小米忍不住了。
“没有必要。我知道你要走,是因为我可以推理出你走的原因。知道原因自然也就没必要问了。”裴辛的语速飞快,翻书的速度更快,着实是一目十行。
“那……”
“你太善良了,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善良。如果是在见识到世界的真实之前还好,但你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这不是缺点,甚至是优点。若你生于太平盛世,大可济世救人,无论是作为检察官律师医生还是慈善家,甚至可以是歌手或作家。你或许会遭到世人的误解与诋毁,但你最终会青史留名。”
“可你并非生在太平盛世,你生在乱世。”
“在乱世之中,你这样的人行不尽应行的路,守不住当守的道,自然也就不会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本来我对你的希望是成为英雄,成为领导者。可英雄必须是思想的领导者,拥有天生的领袖气质以及在某方面具备卓越才能这三方面至少占有两样。而你……你现阶段还不是思想家,也没有卓越的才能。”裴辛看到了“春天的熊”那段,却继续自说自话。他的话有些弥丝忒娜根本没有听懂,比如检察官什么的。但大致意思她还是明白了。
“所以你必须走,因为接下来会来临的是战争,是世界上最不善良的事情。你没有能力参与战争并创造一个好一些的国家,留在这里你只会令自己痛苦。”裴辛突然抬起了头,直视着弥丝忒娜,“但我劝你一句,没有比善良更加伤人的了。真正懂得什么是善良的人,都已经不再善良了。与其给人一个虚假的希望然后再毁灭希望,不如……”
“什么意思?”
“没什么。”裴辛收回了视线,“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懂。你这种看到了世界的真实却还能忆起曾经看得到星星的自己的人太少了,就连雪笙都做不到。”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白夜,一片阴影与一道光辉,以及一个灰色地带。绝大多数人都是极多的阴影与灰色,而你心中那片阴影太微弱,光辉又太强。这并不是好消息,因为你的光辉会把阴影变成白夜。你可能会变成我这种受困于过去的人。”
“那我走了……再见。”小米沉默许久,说出了再见。
“但愿我们不会再见。接近我就意味着你要失去些什么。”裴辛拿起一个信封,“你最好离开迦洛利。里面是你的假身份,保重。”
“嗯。”弥丝忒娜离开了。
裴辛阖上书,轻叹一口气。
他知道小米会走,他也希望小米走。因为……
“弥丝忒娜走了?”谢琳走了过来。
“走了。而且我知道,你也要走了。”
“嗯……”谢琳把圣剑阿隆戴特递给裴辛,裴辛却没有接。
“你留下是因为小米的挽留,而现在她走了,你也该带着弟弟远走高飞了。”
“为什么不挽留她。你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她喜欢我?我当然知道。但你知道喜欢过我的人的结局吗?”裴辛很平静,“作为洛林时有六个女孩喜欢上了我,可结果她们不是被天主教烧死,就是在战场上被杀。作为艾薇,有二十多个女孩,都死于天使之手。作为欧修林斯,十几个女孩也都死了……到现在,雪笙死了,艾莲娜死了……每一个喜欢上我的人都难以逃脱不幸的结局。”
“任何男子汉敢做的事情,我都敢做。我比任何人都勇敢。”裴辛引用了一句《麦克白》里的话,然后接道,“但我无法再看到一个女孩因为我而死了。”
“是吗?”谢琳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我必须毁灭圣地,因为我是一个傲慢的人,自认为只有自己可以拯救人民。而你不同,你没有拔剑的理由了。”
“那……我走了,再见。”
“这是你们姐弟的假身份。”裴辛递给谢琳一个信封,“还有阿隆戴特你还是留着吧,她已经认主了。我这种人渣没有资格使用她。还有,卢修斯确实没有杀你弟弟。”
“什么…算了,保重。”谢琳带着爱德华离开了。
裴辛苦笑起来,“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到最后,还是剩下你一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啊。”
裴辛不是人类。因为人类是群体动物。远离人类社会,孤独地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不能被称之为[人类]。
……
三天后。
裴辛从怀中取出一块晶石。
这个世界没有显示屏,但有一种晶石可以用于显示影像。而裴辛手中的晶石,就是用于骇入那些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显示晶石的,录像用晶石。
显示晶石在每个城市的市中心,现在,所有晶石上都出现了一个男人。
“圣树教的诸位人渣,你们好。在下裴辛,就是曾经劫法场与越狱那位。”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圣地到炸开了锅。
裴辛继续说了下去。
“当今天下,宗教专权,已过五百年。今宗教治下,一片狼藉,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入其朝而难闻忠正之言,过其野则见民皆菜色。满朝废物,贵族教徒,骄奢淫逸,奢华无度,专政弄权,视民众为牲畜,轻人命似草芥,所行之事禽兽不如。路有冻死枯骨,朱门酒肉仍臭。”
“看看你们穷奢极丽的住所,看看气势雄伟的圣堂。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尔等衣冠禽兽,贪赃枉法,专横擅权,满脑肥肠,鱼肉百姓,尸位素餐,草菅人命,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循环往复,无穷尽也。自以为凭借教育制度与宣传政策可以缄民之口,便能粉饰太平弄虚作假瞒天过海自欺欺人,殊不知仅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出一年,江山便会易主,皇图霸业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唾手可得。当受害者转变成为加害者时,原本的加害者……只有恐惧与痛苦。”
一瞬间,圣地的人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小子……”审判长克莱特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裴辛太强了,强的过分。
“哼……区区末级神明级别(单一宇宙级),也敢口出狂言?”教主脸色阴晴不定,“我可是次级神明级别(多元宇宙级,就是全盛的裴辛所处的那个层次。不过现在的裴辛只有单一宇宙级的力量。当然,他全盛时期哪怕在多元宇宙级别中也是名列前茅的)的,难道杀不了你……”
圣地的战力非常诡异。最强的审判长也达不到单一宇宙级,而教主却是多元宇宙级别。
同时,自由之日与钢铁心的高层的脸色也变了。
“这个疯子……”贾斯顿脸色苍白。这些话他可不敢说,至少不敢对圣地说。
“这种话都说了,不是青史留名,便是遗臭万年,受人耻笑。”贾斯顿的妹妹,自由之日的智谋莉娜说道。
“…此人必成一番大业。”科威特赞叹不已。
但裴辛,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诸位蠢人已经在追查我的位置了。呵呵呵呵……一群白痴。如果我是你们,早在十分钟之前我就找到了。通过瞳孔里的倒影,回声,光线的照射,周围的噪音……早该分析出我的位置了。可你们呢?一群无才无德之人。连和桑某个变态跟踪狂都比你们聪明。”裴辛他要是转行去做跟踪狂,绝对无敌。
“腐败已经渗入你们的骨髓。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岌岌可危的圣地大厦将倾,而你们这些罪恶滔天,行将就木之人……呵。”
“那些平民们,听好了,尽管沉默代替了谈话,言语却总是能保持它的力量。言语提供了表达见解的方式,并告诉那些愿意倾听它的人们真相。而真相就是,这个国家有些事情不正常得可怕,对吗?”
“这些是怎么发生的?谁要为此付出代价?当然,有人要承担比他人更大的责任。可如果你们想要寻找罪人,照镜子就可以了。你们碌碌无为,麻木不仁,不肯直面真实,又唾骂那些警醒者。”
“而今天,我便为你们送上一份大礼……我将在五天之内,杀死你们的教主,弗里德里希·冯·斯密。”
“如果你见我之所见,感我之所感,知我之所知,寻我之所寻……那么,恭喜你,你将见识到圣地的灭亡。”
“如果你继续自欺欺人,那么就和圣地一同化为灰烬吧。”
说完,裴辛就捏碎了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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