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噩梦之前（一）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拯救。当人类绝望时，可以向神明呼救。但神明绝望时，又该如何呢？

虽然谢琳·芙梅尔理论上是裴辛等人的俘虏，但那也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她的自由没有遭到丝毫的影响，可以随意离开那间房子。她留在那里基本上是出于自愿的——之所以说是“基本上”，是因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小米的恳求。

谢琳已经开始对圣地产生怀疑了。当然，她还是非常讨厌裴辛的。

偶尔谢琳会回到自己家中看望弟弟。随便一提，谢琳其实只有十八岁，而她的弟弟爱德华只有十二岁。

今天，谢琳又回家了。

这是一个不祥的夜晚。

今夜的圆月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似乎是一只眼瞳，森冷地俯视着人世间。冰冷的夜风席卷过白日当中热闹非凡的街道，将人们都驱赶回自己的家中。阴森的气息如潮水般淹没了这繁华世界，众人蜷缩在自己那不堪一击的房子中，想要尽力获得一丝虚假的温暖来麻痹自己的大脑，以此来逃离这个恐怖的世界。但注定要来临的噩梦终将会发生，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哪怕是神。

谢琳整个人都裹在黑色的战袍之下，腰间悬挂着圣剑的剑鞘。虽然可怖的环境让她有些恐惧，但她毕竟也是一名战士，不太可能像个小女生一样吓得魂不附体。

但到了家门口，她看到了一张她不想要看到的脸，一个棕色头发的人。

“卢修斯，你来做什么？”谢琳下意识地抽出圣剑的柄，摆出了作战姿势。

卢修斯是圣地总部的工作人员，总是在纠缠谢琳。她非常讨厌这个男人，比讨厌裴辛的程度还要强。

“你觉得呢？芙梅尔女士？”卢修斯嚣张地笑笑，取出一柄剑。那柄剑的剑身非常长，而剑柄也不短。那是适合砍杀的双手剑，一种步兵对骑兵的优良武器，但不适合于步兵对步兵。你听说过关羽或者吕布放弃骑马去当步兵吗？

圣剑被谢琳凝聚而出。

守护者的圣剑是标准的骑士剑（Saber）形状，但是属于物质的只有剑柄，剑格与剑鞘。在战斗时，守护者们可以在剑柄上将魔力凝聚成剑刃。而剑鞘的效果有些近似于亚瑟王的剑鞘，可以治愈佩戴者的伤势。

其实这圣剑用裴辛的话来说就是“这根本就是粗制滥造的垃圾，不过是把一堆能量杂乱无章地堆积成剑的形状而已，任何剑法都无从使用，所有的攻击力都来自于魔力的冲击与高温，泛用度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加上骑士剑本来就是那种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缺点，毫无特殊之处，中规中矩的武器，守护者的战斗方式简直单调到乏味与可怜。

但就算这样，守护者仍然是极其强大的兵种。因为身体素质处于这个世界的顶点——也仅仅是这个世界——加上圣剑产生的高温能轻易熔化一般的金属。

但黑色的火焰缠绕上了卢修斯的双手剑。

原来，那是一柄魔剑——所谓魔剑，就是通过把活的魔族的身体作为原材料炼入武器，将魔族那可怕的力量赋予在武器上的方式所冶炼出的武器。

魔剑的缺陷是非常巨大的。先不说人类基本上就打不赢魔族，就是打赢了，人家还不能自爆吗？死了的魔族可用不了……而且炼制魔剑是非常困难与危险的，一个不好大家都要死。加上魔剑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庞大的伤害，压根没几个人会选择用这种东西。

但魔剑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力量强大。任何一柄魔剑都有着毁灭性的破坏力与几乎不会损坏的特性——因为坚硬，这使其成为了比圣剑还要强大的武器。

赤金色的圣剑与黑色的魔剑不断地碰撞，空气中传出一阵阵惨叫声——那是大气的悲鸣。大地发出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人的骨骼都不住的咔嚓作响。但这并没有让他们停下战斗，剑与剑仍然在互相撞击。

卢修斯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狰狞笑容，他的力量与速度也在不断增长。谢琳逐渐陷入了劣势。

“怎么可能……为什么？”谢琳在心中问道。卢修斯的身体能力越来越强，强的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变得像是另一种生命。就像是……

魔族。

但卢修斯绝对不是魔族，否则他不可能在圣地工作这么久。圣地或许是一个混账组织，擅长虐杀人类，但他们也很擅长发现魔族。至于打不打得过……

“对了，你知道吗？我的元素是‘土’喔。”卢修斯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恶意，“圣地的人只能通过祈祷词来释放魔法，而真正的魔法师是通过吟唱来使用魔法的。所以……”

“你想说什么？留着当墓志铭吧。”谢琳高举圣剑冲了上去，她不准备听着卢修斯把话说完。只有裴辛那种神经病会等着对方说完话然后吐槽几句，也只是面对着比自己弱的多的人。

“Tis danyh，krave meiny woolter.（这是这个世界的古语言，意译为：大地啊，封锁我的敌人。）”卢修斯出声吟唱。大地回应了他的声音，像海浪一样涌动起来，把谢琳的下半身全部包裹在岩石中。坚固的岩石强迫谢琳停下来冲刺。

谢琳的惊讶只存在了不到半秒，就挥动圣剑砍向岩石。她毕竟也是一名战士，随机应变的能力绝对不弱。

但……毫无作用。谢琳还是小觑了卢修斯的魔法。

而卢修斯则把剑高举过头顶，黑色火焰汇聚在一起，仿佛实体一般。很快，他就劈出一剑，一道由黑色火焰组成的斩击直直地砍向谢琳。

可几乎就在卢修斯出剑的同时，谢琳放弃了破坏岩石，转而将力量疯狂地注入圣剑之中。一道白色的光锥替代了剑刃，不断延伸，直到与斩击相碰撞——也许用接触更为合适，因为根本没有碰撞的过程，只是两道力量相互接触到对方，然后就开始坍塌，再然后是……

爆炸。

恐怖的爆炸如约而至。

半条街都被撕碎了，土地变成了焦黑色，飞沙走石铺天盖地，无数人被冲击从半梦半醒中唤醒。孩子们啼哭，引得母亲抱起他们。情侣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而那些孤身一人的人，只能独自承受这份恐惧。

尘埃逐渐落下，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再次出现。

女人手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个剑柄。谢琳耗尽了所有魔力，已经无法再次凝聚出圣剑了。她仍然被困在岩石中，卢修斯的魔法效果相当不错。除此之外，鲜血正在从谢琳的左臂上流淌下来，而且一颗碎石洞穿了她的腹部。

女人面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或者说，他受的伤已经全部自愈了。

“你输了。”卢修斯笑了起来。他已经胜券在握了。除非谢琳突然拥有了不逊色于裴辛百分之百的「不灭死寂之心」的恢复能力。否则，就是剑鞘也治不好她，毕竟那不是真正的剑鞘阿瓦隆。

“那可不一定。”谢琳突然把剑鞘与剑柄一同砸向卢修斯。卢修斯一愣，随机就斩断了这两样物品。但谢琳趁着这会工夫，取出一柄银色的十字剑，轻轻挥动。岩石碎了。

那柄剑修长，狭窄，上面刻着出自于非人类之手的文字。圆桌十二骑士之一的湖上骑士兰斯洛特的佩剑，阿隆戴特，原本是裴辛的剑。在赴政信的约之前，裴辛破坏了上面的诅咒——对于拥有着欧修林斯的知识与艾薇的技巧的他，这不过是探囊取物。后来，他把这柄剑送给了谢琳，因为实在看不下去谢琳所使用的守护者的圣剑。这是他天生的问题，看着有些人他就急。比如上高中时，他坐在下面看着一个被老师提问的同学冥思苦想抓耳挠腮也想不出答案时，总会急得想要站起来帮同学回答。再比如背书时，听着别人那种零点五倍速的背书速率，他都想帮人家背。

阿隆戴特是一柄极其优秀的武器。首先，他上面有着湖中精灵的祝福，能够消除大多数的邪恶力量。虽然没有铭刻着星华的断钢剑优秀，但也不差。裴辛在与雪笙战斗时，精灵的祝福被诅咒封印了。不过就算没有被封印，他也打不赢雪笙……女人疯起来是非常强大的。其次，阿隆戴特具有一个永不毁坏的特性，而且是因果层面的。说白了就是除了概念消除那种混沌级才能用出的BUG能力以外，任何攻击都别想要对他造成一丝损伤，哪怕是《文豪野犬》上的芥川龙之介连空间都可以切断的异能「罗生门」或者《三体》中的二向箔的降维打击。

谢琳再次动了，但这次是适合十字剑的直刺。剑尖压在双手剑的剑身上，精灵的祝福压制住了来自于魔族的火焰，卢修斯面露惊愕之色。很快，谢琳将占据了上风。

但，卢修斯突然说出一句话。在说这句话时，他是笑着的。而谢琳在听到的时候，僵住了。

他说：

“■■■■■■■■■■”

……

“弥丝忒娜，尝试着攻过来，不用担心会伤害到我。记住，用斩切，不要用直刺。直刺都是必杀的一击。一往无前地冲过去，是没有多少机会突然变招的。哪怕你可以行走在时间的缝隙中。”

裴辛与小米同时手握太刀，面对面站着。小米摆出了凌厉的起手式正眼，而裴辛却反手握刀，刀刃紧贴手臂。

“可是……我觉得……”小米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

“怎么了吗？”裴辛显得挺平静的。如果是其他人在他面前磨磨唧唧，他早一耳光糊过去了——莉莉丝等人除外。

“突然变招什么的……是不是有些阴险啊。谢琳姐姐说过，剑上要有荣耀的。”

“是吗？剑是一种武器，就是用来战斗的。而无论战斗的目的是守护什么，毁灭什么，改变什么还是得到什么，最后都要杀人。难道杀戮是一种荣耀吗？”

“呃……”

“不要受限于天理，人伦，道德与荣誉，你练的是剑法，是用来杀人的，出剑之时不要考虑什么天地至理或者仁义道德，而是要考虑一下怎样才能活下去。”裴辛的话就是他自己对剑的看法。这也是为什么圣地骑士对上他屡战屡败——你这边还在纠结砍这这一剑符不符合仁义道德，他那边已经把你杀了。

裴辛会形成这种看法并不奇怪。他从小生活的地方都算不上光明，一个天天与世界阴影里的罪恶打交道的人，你指望他守利重理，他的行为合乎理法？V，蝙蝠侠或者罗夏在动手之前难道还会通报姓名，鞠躬然后再动手？更何况裴辛也不是罗夏那种好人。

“但是……这样一来，不是太残忍了吗？”小米还在纠结。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裴辛早就明白小米有多善良了——这孩子连杀死想要杀死自己的人的做不到。她太温柔善良并富有同情心了。这就是在太平盛世，也未必是好事，更何况是在乱世。

“剑本身是没有倾向的，关键是你出于什么想法而挥剑。你是个残忍的人，你的剑才残忍。”裴辛面无表情。他知道，这些话弥丝忒娜想说好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但如果继续保持沉默，她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质疑自己学会的能力是否正确，质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合理，质疑现在的自己是否切合自己的内心，自己的良知……任何人长时间陷入这种迷茫中，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件极端的事情上崩溃——比如亲手杀人。无论弥丝忒娜是否愿意，活在这个乱世，她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但裴辛能做的，也只有倾听她的迷惘。因为裴辛自己也在迷惘中。

突然，一阵爆炸从远处谢琳的家的方向传来。

“那个方向是……”裴辛的脑海在一瞬间就闪过了十几种可能性，但他的感知被影响了，必须找别人确认一下，“政信！”

“不行，从几天前开始我的感知就和你一样被什么压制住了。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啧！小米，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嗯。”小米身形闪动，转眼间就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裴辛看着坐在一旁看《时钟机关之星》的政信。

“那两个人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除非是魔族。”

“我知道，问题是那边。”裴辛指了指与谢琳的家相反的方向，“那边似乎有什么。”

“走吧。”话音刚落，他们两个人就不见了。

……

艾薇琳娜所处的时代是神秘侧的帝国时代，一共十几个国家在亚空间里建立起。

她在地中海上一座孤岛上构筑了亚空间，聚集起众人，建立了当时最大的帝国——永夜帝国。占地面积七百九十五万平方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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