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碎的回忆〔上〕

好困…

眼睛好疼啊…

自己在哪？

自己不是…被夜火王给…

好难受…眼睛好疼…

微微睁开眼，一道不算柔和地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在了女孩儿的脸上，她慢慢从床上爬起，这是一张十分普通的木床，被褥也显得十分单薄，明明现在已经是初冬季节，盖着这样的被褥，夜晚一定会被寒冷折磨得无法入睡。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女孩儿这几天几乎每晚都会被寒霜惊醒，她不断把身体缩成一团，却依然无法减轻这种可怕的寒意。

她将手伸到眼前看了看…

这是…这么小的手…是自己的吗…？

没来由地，一阵痛苦在她的心中荡漾开来。

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妈妈…”

女孩儿眼眶微红，她慢慢起身，下了床，穿好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那是一套十分朴素的常服，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

屋子也十分狭小，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衣柜之外，便再无其他半点陈设。

咚咚咚。

刚刚穿好衣服的女孩儿，便被急促而粗鲁的敲门声。

“羽公主，今天是王上举办宴会的日子，请您抓紧时间穿好衣服，随在下前往宴厅。”

门口是一个极为不耐烦的男声，仿佛被派来接这名公主去宴厅是一件极其不受待见的差事。

“好，好的！谢谢你，请您稍等！”

女孩儿丝毫不敢耽误，她立刻穿好了鞋子，来到了一个脸盆旁，刚把手探进盆中，她就一阵颤抖。

冰凉刺骨的寒意从指间传遍了全身…

明明自己也是父王的女儿，明明自己也是公主，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连一盆热水也没有。

她低着头，看着盆中自己的倒影。

那长长的黑发之中已经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银丝掺杂其中，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头发会一天天地褪色…

还有右眼…右眼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自从去年，母亲失踪之后，一切都变了。

自己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丁点身为公主的待遇。

父王也完全视为瘟神，时长一个月也见不到一面，就在上个月，自己连住在王宫的权利都被无情地剥夺。

身边的侍从一个也不剩，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赶快！”

伴随着一声怒喝，门外又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马，马上就好！”

女孩儿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将头埋进了水盆中，急急忙忙地洗漱之后，终于打开了门。

“哼。”

门外站着一名瘦高的侍卫，他丝毫不掩饰脸上不悦的神色，他双眼懒散，不屑地看着娇小的女孩儿。

“对不起，我们走吧…”

好在侍卫也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在前面带着路，只是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脚步走得极快，身后的小女孩儿不禁要小跑才可以赶得上。

她的住处位于宫殿外部一侧偏厅的小房间内，距离宫殿不算太远，但是条件和环境都十分地艰苦。

这里原本是下人的住所，后来宫殿扩建，为了方便随时差役下人，几乎所有的仆从都搬进了宫殿新修的住处。

这留下来的偏殿，自然而然地，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还有这女孩儿的容身之处。

穿过了庭院，女孩儿远远地就发现了宫殿正门前聚集了一大群穿着华丽，举止优雅的贵族男女。

他们有的还带着孩子，孩子的年龄看起来与她相仿。

但是身上穿着的都是锦衣华服。

光是头上带着的那珍贵无比的饰品，就让只带着木质发簪的女孩儿自惭形秽。

因为头发一天天变长，颜色一天天变淡。

她索性将那头长发绑成了长长的马尾，这样行动起来，也稍微方便一些，看上去，也更加可爱大方。

最重要的，是可以稍微遮住那些白发….

“站住。”

侍卫突然停止了脚步，转头看着女孩儿，十分厌恶地对她摆了摆手。

“你不能走这边，从那边进去，走。”

说着，他转了个身，朝着位于正门一侧的小偏门走去。

少女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正厅前的贵人们，她多想自己也是那其中之一。

但是这只能是奢望…

她叹了口气，跟上了士兵的脚步，来到了偏门。

偏门只有一个侍卫，看起来也十分懒散，在看到瘦高个侍卫带着女孩儿走过来时，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嘿嘿，怎么样，给公主引路，很有面子吧？”

瘦高个男人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哼一声答道。

“哼，放屁，她算什么公主，连王上都不承认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看到她…尤其是她的右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一阵…恶心。”

他居然丝毫不避讳公主就在他的身后。

在听到了侍卫的话之后，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右眼越来越疼，而且看东西还有些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几天照镜子，她隐隐感觉自己的右眼瞳孔…似乎也正在褪色…

这种想法让她不寒而栗，深夜也深受其折磨，完全无法入睡。

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这种多重压力之下，让她的神经异常紧张，她越来越害怕和人接触，越来越恐惧被人看她的脸…

“行了行了，这孩子还这么小，你留点口德吧。”

守门的侍卫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他看着这少女微微低着头的样子，心里难免也有些不忍。

“走吧。”瘦高个不打算再在这门口逗留。

宴会即将开始，如果在这时候耽误了行程，那受罚的，只会是自己。

女孩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尽管她才六岁，但已经可以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年，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化，一切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穿过了阴暗的走廊，他们来到了宴厅。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多余的人，都是一些准备宴会的侍从，看得出来，这是一条专门供仆人传菜运送东西用的通道。

堂堂一名公主，却只能走这样的通道…

路上的仆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偷偷地瞄着这女孩儿。

他们之中似乎也有很多人不太了解这女孩儿是谁，看着侍卫冷着一张脸走在前面，也不太敢上前询问。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当中，侍卫终于将女孩儿带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扇看起啦十分不起眼的小门前。

“进去吧。”

女孩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小手，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木门缓缓打开。

一股臭味和动物身上的腥味扑鼻而来。

“...这里是？”

少女慢慢走了进去，房间内一片黑暗。

突然，身后的门被侍卫砰地一声关上。

“别，别关门！我怕…我怕！”女孩儿拼命趴在门上，用力捶打着木门。

但门外却只传来侍卫冰冷至极的声音。

“今天是王国的重要时刻，会接待很多贵客，陛下亲自下令，不得让你出现在任何宾客的眼前，所以，你只能呆在这。”

“这里是哪…我不要动呆在这，我会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绝对不会出来，求你了…求你了放我出去！…”

女孩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因为她已经隐隐察觉，身后响起了某种诡异的低吼，如同野兽一般让人胆寒。

“这里是那些外来的贵人们存放他们带来的宠物的房间，你就和这些畜生呆一天吧，如果你还能活下来，陛下会派我来放了你。”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

活下来…？

父王说…如果自己能活下来，才放了我？那这个意思…

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各种野兽的画面，这些外来的贵族，不知道都会养一些什么可怕的野兽，难道说，父亲真的想让我…不可能，不可能…

母亲已经失踪了，父亲不可能抛弃我，不可能想杀了我…这一定是别人的阴谋…

“羽公主，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你…也许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唉。”

说了一半，突然门外的侍卫不再说话，似乎就连他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很愿意在一个小女孩儿即将死去之时告诉她那么残忍之事。

告诉她，其实她是被世间最邪恶之物给诅咒这个事实…

于是他叹了口气，至少在女孩儿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想当个见证者。

“公主，来世投个好胎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女孩儿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有一阵的低吼还有轻柔的摩擦声…

女孩儿已经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开始哭出了声。

但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因为她感觉，如果自己这时候放声大哭，这黑暗中盯着她的无数双眼睛，会立刻扑上来将她娇弱的身体撕扯成碎片。

但立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靠着门…缓缓蹲下…

果不其然…

一只有一只不可名状的野兽，慢慢地进入了她逐渐适应黑暗的视线中…

那些像狼，又想狗，还有一些说不出像什么的动物…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她逼近着。

毫无疑问，它们将这突然闯入的人类当作是让他们饱餐一顿的美食。

一边龇着牙，一边发出渗人的低吼。

已经有一只黑色的巨犬，慢慢地凑到了她的腿边。

这巨大的黑色野兽，要是站立起来，足足是这女孩儿的两倍高。

他透着寒光的犬齿看起来十分渗人，从那巨齿之间，还隐隐透出一股十分难闻的腥气…

究竟是怎样的贵族，才会想要养这样的野兽来当宠物…

她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崩溃地瘫在了地上，泪水一颗一颗从她的面庞划过。

…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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