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过往

父亲是个善良又正义的人，得奖之后去掉税金大概拿到不到四十万，父亲当即决定抽出十万捐给希望工程。这事在镇上被大肆报道，父亲一时间成为了风云人物。那时候记得家里换了很多新家具，也添置了很多新玩意，墙面也粉刷了一遍，我的零花钱也从每天五毛变成了每天两元，生活正经好了一阵子。

同时也出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很多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来登门祝贺，还冒出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亲戚，很多人来找父亲叙旧，最后目的都是为了能借点钱。父亲人又心善，不忍拒绝，少则几百，多则上千，父亲都掏了。借的最多的就是我三叔，因为是亲弟弟，所以借钱也借的理直气壮，什么家里买新家具啊，孩子结婚要买新房啊，给亲家送礼不能丢面什么的，理由很多，借了很多次，看样子也没打算要还。每次拿到钱走了之后，父亲就往沙发上一坐，愁眉苦脸的样子。

爷爷奶奶走的时候也没少花钱，看病办事都是父亲张罗的，大伯和三叔都没掏钱。大伯家里也没钱，不过大伯要脸，除了以前为了姐姐上学的学费和父亲借过钱，其他时候从来没求过父亲什么。而且父亲中了彩票之后，大伯是唯一一个只来祝贺而且没提要求的人。

最后一次，三叔来家里找父亲借钱，理由是我哥对象嫌他没有车，得买辆车充充场面，一张嘴就要借六万。父亲这次真不乐意了，要是家里有困难的，孩子上学交不起学费的，父亲二话不说肯定都借了，但三叔这种的，父亲也忍不了，于是拒绝了他，说之前加起来一共借了八万，不把这些钱先还了，不可能再借钱给他。我觉得也是，父亲自己都没有车，每天还要骑大梁自行车上班，怎么可能给他儿子买车。

三叔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碎碎念起来：“咋地？这自己好了，就忘了兄弟了？”

父亲完全不理会他，收拾收拾东西上班去了。三叔又跟在我妈后面念叨几句，见我妈也不理他，悻悻然的走了。我本以为这就完事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居然和我三婶弄俩小板凳坐在街口说父亲的不是，说父亲见色起义，不顾自家兄弟，邻居王寡妇借钱就给两千，自家兄弟借钱一分不给。三婶更是直接出口成脏，各种形容不上来的污言秽语张嘴就来。

我放学看见他们如此，赶忙跑到高中去找父亲，父亲虽然是知书达理的人，可也容不得他们这样侮辱，于是带着我去和他们理论。

三叔三婶见了父亲，便指着父亲对街上的人嚷嚷，说就是这个人，自己好了就不顾自家兄弟怎样怎样的。其实街坊们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也没人接他的话茬。

父亲上前大喝一声：“老三！你闹够了没有！”

三叔一抖，好像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稳定下来，没好气的说道：“哎呀，你是中了彩票发财了，可你兄弟还在受苦你就不管了。”

父亲义正言辞的回答他：“你哪次借钱我没给你？可是你还么？小刚是你儿子，你当爹的不管，我当二伯的该不该掏的钱我也都给了，可你不能没头是不是？”

三叔依然没好气的说：“我当爹的没能耐，可你有能耐啊，你不管谁管？”

父亲驳斥三叔：“你还耍上无赖了是不是？”

三叔继续说：“人家王寡妇和你非亲非故，她和你借钱你出手就是两千，你亲兄弟有困难找你借钱你一分不掏，你说这是啥道理呢？有了嫂子还不够，还得勾搭人家小寡妇，我以前咋没看出你是这人呢？”

父亲已经有些生气了，声音也越发的大：“我什么人？我什么人了？人家王慧芳女儿要考大学没有学费，她一个女人就那么点收入能够么？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了，人家孩子上学这么大事你能说不帮忙么？你那又是什么事？孩子搞对象你当爹的不使劲，全让我掏钱？你前面要我也都给了，都没指望你能还，你还要起来没完了！我给你多少钱你心里没数么？”

三叔也一副不饶人的气势：“你得了你，我知道你文化高，我说不过你。爸不在了，给你牛逼完了，兄弟都不管了。”

父亲彻底生气了，对着三叔吼道：“你还好说意思说爸！最不让爸省心的就是你！爸生病的时候要治病要钱，全是我掏的，你掏一分钱了吗？”

三叔也吼起来：“那大哥不也一分没掏吗？”

父亲：“大哥没掏钱，可住院的时候大哥天天都在一边照顾，你上哪去了？”

三叔：“你少他妈拿爸说事，我算看出来了，亲兄弟都不如人家小寡妇，还他妈有点人性吗？”

说罢，三叔推了父亲一把。这一推不要紧，父亲没站稳，又被三叔的小板凳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头部着地，一下子便没了反应。我一看这个样子，抓紧蹲到父亲身边，晃着他的肩膀尝试叫醒他，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我意识到情况不对，眼泪也从眼睛里涌了出来，我对着小卖部的大爷大喊：“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小卖部大爷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抓紧拿起座机话筒拨号。三叔见状结巴了起来：“不、不赖我啊，他自己、自己没站稳，自己摔倒的！”

三婶似乎还看不清形势，对着倒在地上的父亲嚷嚷着：“你看你的衰玩意，自家兄弟的事都不管，禽兽不如，遭天谴了吧？”

三叔捅了一下三婶：“行了你个败家娘们，还不快走！”

后来父亲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据说是当场死亡。

三叔因为故意杀人判了无期徒刑，据说是父亲借给他那些钱都用上来打点关系才保住一条命。当然，刚哥的对象也黄了。

三婶后来天天找人来我家门口骂我母亲骂我，说我家害了她，害她男人蹲大狱，害她孩子对象黄了，让她家绝后。

母亲受不了这些事，把房子卖了，和我搬离了小镇，到新的城市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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