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冥觉，在终焉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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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末纪元1201年7月 End1区 某大教堂』

若终焉代表着一次结束。

而末世意味着一段开始。

那么这个被神明早已遗弃的「终焉末世」，就如同死而复生，生而灭却的永动机，象征着无法逃离的背叛，将尚存地球的所有生灵玩弄于命运之手。

杀戮和残酷，永远充斥在这颗颓废星球上，无情地剥削着鲜活生命。

每一秒，亦或是每一个瞬间，对于诞生在这个世界的生物来说，自从接触这片终焉之地的那一刻起，都是极其不幸的灾厄，注定会命运多舛，面临难以想象的生活。

大终焉之后崩坏的世界，不管是生，还是死，两者几乎无异，其本质都是对自我的一种解脱，在浮夸地演绎着生命。

活着是为了更好得死去。

死去是为了阐释活着的意义。

当生与死的概念变得模糊，就容易发生混淆，往往很难记住，所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因此生死……

只不过是在终焉末世表示的一种符号，终究会随时代变迁，失去本来的意义。

「咔嚓！」

「呲……」

寒光闪烁，利爪迅猛而下划破咽喉，汩汩热血洒满四壁，随后倒下一袭身影，躺在不断溢流的血泊中。

“又失败了……”

魁皇鬼疲惫不堪地爬起，浑身占满了血迹，不论是它身上的鲜红，抑或是地面的鲜红，全是它体内自己的血液。

“吾……好想死一次……”

它脖颈上开裂的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便完好如初，恢复到它自刎前的模样。

这是魁皇鬼第23091次想要轻生的念头……

不过现在，可能要再多加一次了，顺便修改一下用词，应该是它第23092次自杀未遂。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虽然魁皇鬼属于一头纯正的魔物，但它稳如泰山的意志力已经超越人类，对求死的欲望更是形成了一种几乎病态的症状，且坚持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寻死之旅。

在这看似不可理解的死亡旅程中，它试过无数种自尽方法，有上吊，有坠落，有爆头，有溺水……可无论哪一种致死方式，都不能天遂人愿满足魁皇鬼这个简单的愿望。

死亡对生命而言，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为何……吾却死不了……”

魁皇鬼忿忿不乐，一再被死亡拒之门外的它立马暴躁了起来，潜藏内心的悲伤终于转化为愤怒开始朝周围释放。

嚎天动地的魔物叫声徘徊在空荡的大教堂内，伴随着道道刮破空气的利爪，爪痕画满了墙壁和地面，同时也让这本就残破的建筑变得面目全非。

“吾……是谁！”

“吾……来自哪里？”

“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混沌之地？”

“吾……要怎样才能死去！？”

“吾……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

每一个疑问都像是颗冰冷的铁钉，深深扎在魁皇鬼心窝，一直刺穿着它的心脏，只要这些问题一天都不到解答，它就得忍受千钉穿心的痛苦，持续被折磨下去。

而每回魁皇鬼自杀未果，都仿佛是在它残损不堪的心脏上缠绕圈胶带，连同铁钉一起越勒越紧，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痛。

有23092次失败。

也就等同于它正怀着23092份苦楚，活在这个终焉末世上……

承载如此庞大数量的沉痛，就算放在任何一位永世不灭的神灵身上，都会对它们造成极大的负荷。

何况魁皇鬼还是一只五感健全并且情绪复杂的魔物。

它难过了会流泪。

它受伤了会疼痛。

而在某些时候，魁皇鬼的这类感知甚至比人类还要细腻，变得更加容易难过或者受伤，说成是脆弱也不过分。

但唯独它「不死」的特性，永远也无法改变，犹如世上最邪恶的诅咒，穷其一生都在迫害着它。

或许贯穿古今，「不死之身」平素都是万物梦寐以求的幻想，根本遥不可及。

但在这个一切皆有可能的终焉末世，任何幻想都不再神秘，世界能够真实呈现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

魁皇鬼拥有无尽的寿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魁皇鬼拥有不灭的肉体，这是不可争议的现实。

然而事实也好，现实也罢，统统不是魁皇鬼渴望企及的事情。这种自它呱呱坠地就与生俱来的「不老不死」，并不值得世人去心慕力追，因为它如今除了孤独外，什么都不剩了。

“死……”

“死……死……”

“死……死……死……”

既是在癫狂，又是在宣泄，和走火入魔一样，魁皇怒不可遏地破坏着周遭物品，幸好这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它一只活物，不然无法体会“死亡”的它，一定会在这里大开杀戒，接着用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心态，给凡是活着的事物赋予它所希冀的“死亡”。

在时间的安抚下，魁皇鬼大闹特闹了一场之后，气焰逐渐消散，它慢慢找回理智，重新拖着倦怠的身体，倚靠在十字架旁。

仿佛灵魂被抽空一样，魁皇鬼呆立原地。

有多少空虚，就有多少落寞。

而有多少落寞，也就有多少孤独。

魁皇鬼仰头望着捆绑在十字架上的神像，莫名流下两行血泪。

是在忏悔？不，它没有罪状。

是在祷告？不，它已经绝望。

看着被囚禁在十字架上的那位神灵，魁皇鬼感同身受，觉得自己也是困于枷锁的被害者，所以它才触景伤情，既在同情那位无辜神明，也是哀其自己悲痛遭遇。

魁皇鬼没有过去的记忆……

当它第一次在末世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便是自己沐浴于血腥之中，如同刚经历过一次大规模屠杀般，它身旁尸骸堆积无数，随处沾一点儿血，都还能隐约感受到热度。

再放眼望去，眼目所到之处，皆为千篇一律，不是血肉横飞，就是尸骨狼藉的场面。

“是吾……干得吗……”

它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因为这段缺失的记忆似乎本就不存在脑海一样，怎么也无法回忆起来。

大概花了两天两夜，魁皇鬼才从那片血海骨域走出。

那时的它瘦精精，看上去明显没有现在这么健壮，但是它已经在各个方面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而不死与智慧的魔物，也就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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