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树下的少女（上）

云树，通体巨大，根系发达，树长可达到五十米。因为其树冠太高，狩猎者便以“云树”来称呼这种奇特的树，意为“可触到云端的树”。

但云树真正的作用并不是被观赏。因为三百年前的那次浩劫，导致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水都被污染了，再也找不到一滴纯净的水了。而在这个时候，随着云树的出现，挽救了人类。

它能净化水中的病毒，作为自己生长的养料，并涵养出病毒浓度极低的水源。而且因为它通体巨大，所以云树林还能阻挡一些大型异种，相当于壁外世界的庇护所。但由于云树的生长需要大量的水和病毒，所以它只会生长在一些黑雨多发的地区。

而云林村，就是位于被称为“雨域”的二号狩猎区内。

此时的云林村，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阴天。黑色的雨滴，正挂在云树巨大的树干上。

显然，云林村刚下过一场黑雨。

一位少女，正站在云树林扎根的土地上。她留着蓝色的短发，眼神坚定地盯着不远处一只正在吃草的古丽兔，此时在她的双手上，正紧握着一把手枪。

汗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滴到了云树巨大的树根上。

枪口，已经对准了古丽兔，但少女却迟迟未能扣下板机。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咔嚓～

古丽兔肥大的身躯压住了地上的枯枝，于是这根可怜的枯枝被古丽兔压得粉碎。不大的声音，在树林里回响。

伴随着这一咔嚓声，少女的喘息声出现在这雨后不久的云树林中，她举枪的手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发抖。

咔嚓～

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少女的身躯也压住了地上的一根枯枝，她也不管这片土地还残留着黑雨，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皮肤有点发红。

“呼…还是…未能成功呢…可恶…”

少女看了看手中的枪，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古丽兔。

古丽兔仍在吃草，似乎周围并未发生什么。

……………………

“你又拿起枪了？”

杜易斯看着正坐在地上的蓝发少女，心里有些怒气。

他刚回来，就看到她正坐在地上，手上还拿着枪，显然她刚结束练习不久。

此时的杜易斯已经脱去了身上的沙黄色斗篷，露出了他的黑色狩猎者服饰，面罩和护目镜也被摘下了 ，露出了他英俊的面容。一双灰色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不敢去看面前的黑发少年。

“好了，音，听哥哥的话，把枪给我。”

杜易斯伸出了手，企图拿走少女手中的枪。

“不，不要！”

那名为音的少女把枪藏在了身后，躲开了杜易斯的手。

“你没必要这么折磨你自己！音，你拿不起枪的呀！”

“就不！”

音倔强地说道，死死地护住了手中的枪。

“你…唉！”

杜易斯见音丝毫不肯把她手中的枪交给他，他只能就此作罢，只能不住地叹息。

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杜易斯是既心疼又头疼。不知劝过她多少回了，可她依旧坚持着她自己的梦想。

她向往外面的世界，这与他在四年前的梦想是一致的。

可树神，却给她开了个玩笑。

杜易斯清楚地记得，两年前自己第一次交给她枪，并教她如何扣下板机时，她那高兴的模样。

然后，就是枪响之后，她那浮现在脸上的恐惧。

似乎她手上的那把枪，就是当年自己交给她的那把。

正坐在地上的少女听到少年的叹息后，她稍稍抬起头来，有些畏惧地看着正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我…想去外面，我有很多梦想，我想要一一实现它们。而且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好要陪我一起去实现的。”

音的声音不大，但却在杜易斯心中激起了波动。

“外面的世界，可不像爷爷说的那么美好。外面没有所谓的星空，只有灰色的天空，和这里的天空没什么差别。”

“不…不可能！”音听到杜易斯的这段话后，竟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爷爷说的不可能是假的！外面一定有星空，对不对？连晶壁你都没否认，那星空一定存在对不对？哥哥！你忘了自己的梦想吗？”

“我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只不过我们那所谓的梦想，根本…就不能…实现罢了。”

杜易斯伸出了手，指了指他头上的云树。

“音，还记得我们那时为了摘彼岸花而爬树吗？到了最后，我们都放弃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暂时将其…”

“不用掩饰，你也明白，爬不上去的，摘彼岸花什么的，这根本不可能，这和云树不能真的触到云端一样。”

“这些，只不过，是美好的梦，罢了。”

杜易斯几乎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但他后悔了。

“嘤…嘤…”

他看到，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在上面留下了一串星星点点的泪痕。

我是不是，说过头了？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虽然你以前也劝过我，但这样的话，你是第一次说。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对…对不起，我…”

杜易斯只觉得自己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行驶的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对音的泪水与疑问，他不知如何解答。

“哥哥你这个大坏蛋！”

音一把推开了杜易斯，消失在树林中。

“音…唉！”

杜易斯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再次叹息了一声。

要是这样做能打消她的梦想，他也愿意当这个坏蛋。

但这样，对音是不是太残酷了？

但如果不这样，要是音也因为异种而死，那他该怎么办？

最起码，这里是安全的。

杜易斯依旧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相片。然后他看着手中的相片，喃喃道：

“爷爷，要是你还在的话，你…会怎么做？”

相片上的老人，似乎在对面前的少年笑着。

……………………

“杜…杜易斯…咳咳…”

“爷爷，我在这。”

“爷爷！”

男孩和女孩正坐在床的一侧，在床的中央，正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

他的双眼已经凹陷，几乎已经看不出眼球的存在了，嘴唇也已经干裂，哪怕男孩多次给他喂食稀粥，不出一会儿老人就会将粥全部吐出，根本吃不下去。

“爷爷，恐怕不能…咳咳…再陪着你们了…咳咳…”

“不，爷爷，你不能多想，你会好的，你现在是病人，病人是不能多说话的！”

男孩握住了老人那双成皮包骨模样的手，想要让老人的手暖和一些。

“咳咳…傻小子，我自己的病…我还不清楚吗…咳咳…爷爷…可是医生呀…”

“孙女…别找了…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不！”

面对着老人的劝说，女孩仍不死心地继续翻找着医书，没有因为老人的话而停止。

“世间没有什么无药可治的病！只要一直找，就一定能找到！”

女孩的言论，让躺在床上的老人愣了愣，他的那双凹陷眼睛似乎有一丝光芒闪过。坐在床边的男孩好像也看到了老人眼中的光芒，他也呆住了。

“傻姑娘…杜易斯…记得照顾好…她…不要…让她父母的…悲剧…再现…”

男孩的眼睛猛地睁大，他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意会啊。

老人将这个家，托付给他了。

“我…明白！呜…呜…”

男孩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想要忍住，但眼睛里还是出现了眼泪。

“那…就好…哈哈…”

老人似乎很满意男孩的回答，他放声大笑着，像是在迎接着天堂的召唤。屋外，几只有着白色翅膀的天堂鸟正在歌唱着，像是天使的祷告。

“…我一生…救人…却…救不了自己…真是…”

男孩发觉老人的手已经变得无力后，他颤抖地将手放在老人的鼻间。但那里，早已不再有气息了，男孩的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爷爷，爷爷，爷爷！啊啊啊！”

正在一旁继续翻找着医书的女孩听到了男孩的哭喊声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捂着自己的脸，在轻轻地抽泣着，泪水顺着她手指间的缝隙里流出，滴落到她面前的医书上，在上面留下了一连串大小不一的泪痕。

“啊啊啊啊啊啊……”

云林村第五十三代医生，凯里·安列，卒，享年6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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