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后悔

“对不起，维娜。我做了坏事。你想要告发我就随便吧。”

她抱着金发少女，防止她在马上不稳而坠落下去，另一手操纵缰绳。阳光很耀眼，但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冷得像冰。虽然游骑兵们组成的保护圈相当松散，离自己颇有距离，她还是在维娜的耳边很低的出声，也许即便是两人独处，她也没有勇气大声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随心所欲的冒险者，第一次觉得“按照自己的心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错误的，有些原则就算是最为随心所欲的人，也不能随便跨越。

“我不会告发你的。”维娜轻声回答。“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和莉娅小姐做一样的事情。”

“别傻了——”

莉娅的声音相当轻，但是却十分急躁。

“因为莉娅小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伸出了手的吧？”维娜轻声说，“在人们认为我得了歇斯底里，拒绝对我施加援助的时候，莉娅小姐给了我援助。我想当时，她也是除了你，再也得不到别的援助了，所以才会即便抱着渺茫的希望，也要请求莉娅小姐的援助吧？因为她是确实不希望自己的族人遭到擒捉和全部杀死......”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难道那马车上的人就应该死吗？”

莉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最近的几个游骑兵虽然没有听清，但也颇为怀疑地转回头。

“.......对不起。”

——明明是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却好像以为对着挚友发怒就能够让事情改善的傻瓜一般，对着维娜大喊大叫。莉娅发出声音很低的道歉，既是对周围的士兵，也是对她。

“莉娅小姐，无论做任何事，都不要感到后悔呀。”

忽然，莉娅感到自己抱住身前女孩的手背上，传来了轻微的温暖感触。

“我的父亲过去曾经给我读过一本历史书。”维娜轻声说，来自贵族家庭的少女因为过去漫长的培育而博闻强记，此刻竟然将那本历史著作里的一段对话娓娓道来。“一二七一年雪月，王室卫队被十人团的八万军马围困在灰脊岭的南侧，仅余下三千骑，食物穷尽，迪亚拉一世便对夏洛特公主说，但愿我们像过去一样，从未借势起兵反抗统治大陆的十人团，因为我们已经完全失败了，接下来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绢绞杀，尸体会被群鸦啃噬殆尽。公主殿下便为她的父亲祝祷，又为自己倒酒，说道：‘过去的事，即便是诸神也改变不了。’旋即她便披挂上马，带领王室卫队逆击十人团的军队，取得全胜。”

——就算是不懂历史的莉娅，也知道这个极其著名的，几乎等同于为帝国奠基的战役。那之后，夏洛特公主彻底击溃了八万人的王室主力，据说交换比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一百五十。

迪亚拉一世登基称帝，但仅仅五年，在公主与入赘的男子生下后代之后，便放弃皇位，专心哺育幼小的孙子，而当时的公主便成为迪亚拉二世。

“......我的意思就是，永远都不要后悔。”维娜的声音低而坚定，透过手背，少女的温暖传了过来。“我......和莉娅小姐一起做了冒险者，受了伤......很害怕，有一瞬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觉得再也见不到父亲，索菲娅女士和你，几乎要哭出来......但是我还是绝对不会后悔。所以莉娅小姐也不要后悔，要一直向前走......因为过去的事情，就连神也改变不了。”

像是憋了好久的气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一般，少女刚刚绷紧的身体又软了下来。

维娜还是维娜，但和自己一个月前相处的那个女孩已经截然不同。

在自己的眼光看来，她仍旧是柔弱，无力的。但伴随着她持有了最低限度的【力量】，她变得坚强了，这一次，是自己被她所拯救。

“谢谢。”莉娅贴着娇小的金发少女的耳垂，用气声说道。“你教了我很重要的东西。之后，如果有空闲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家的藏书室看书，可以吗？”

“唔......”

感到维娜连与自己相触的手掌都明显的发热起来。虽然在背后，无法看见少女的脸，但大概现在她已经脸红到无法直视自己了吧。

真是好懂。

这样的女孩，随随便便就会被男人欺骗的吧？而后，还会认为是自己的选择，很坚强的表示“绝对不会后悔”。

至少现在......再让她多待在自己身边一些吧。

“我回来啦！”

莉娅走到熟悉的院落门口，翻了翻自己风衣的口袋，这个时候莉娅才发现，并没有带院子的钥匙。

只有当财物消失，人却完好无损时，她才不禁感到一阵剧烈地作用在头脑上的痛苦——

这种痛苦倒不是来自肉体上的，刚刚的一系列战斗中，莉娅毫无损伤。主要是来自心理上的......

两匹马还有那些野营用具啊！

都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力量，进行了多少次冒险才将物品攒的如此齐全，结果这就不见了！

倒不是说买不起......但就算是能买得起也肉痛钱，就算是不肉痛钱也心痛时间啊啊啊啊啊！

“维娜小姐，请抱我一下......”

莉娅感到自己连大脑都在颤抖，不自觉的连语调都变成了女仆对大小姐的口气，就好像这个时代的许多破产者一样，去做一个既不完美，也不潇洒的女仆了，说不定还要被男主人揩油......还好夏尔被自己打过一次，应该不会敢揩自己的油，不过如果自己变成了女仆之后难免会因为这种芥蒂而遭到糟糕对待......越想越感到消极，只有眼前的怀抱才让人感到温暖。

“啊......嗯，那个，请抱吧......”

维娜也相当惊讶，不过还是张开双臂。

一个稚嫩而柔软的怀抱，带着少女青涩的气息，能够感觉到身体的温暖，衣料的柔软和稳定的心跳声。

Power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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