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夏日花火（二）（B）

B14.

坐在大巴车上，游抱着行李，感觉到了人生幻灭。

昨天才在大巴车上生不如死，今天又被困在这狭小拥挤的空间，真是太“幸运”了。

“游，怎么了？”雪含着棒棒糖，扭头看他，“不高兴吗？”

倒不是什么不高兴……夏天去山里避暑消热是挺好的一件事，只是几天接连奔波，热情快要被路途上千篇一律的景色磨平了。

“没有，我睡一会，车停了叫我。”行李正好用来做枕头，游低头就能靠在上面，雪的换洗衣服，晚上睡觉一定要抱着的小熊，喜欢的小说，零食……拗不过她，就都让她放进包里了。

“好！”答应得很痛快，雪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喝醉了睡醒起来没有一点点头痛或者其他地方不舒服的表现，被通知要去乡下就乐颠颠去房间收拾东西了。

女生都是这么神奇吗？爱才发给自己短信说夕今天在家睡觉，班都没去上……这两边的反差好像太大了些。

说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回老家居然还要做大巴车，游调整着睡觉最舒服的姿势，心里抱怨不靠谱的老爸。

要不是他和爷爷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好，也不会每年过年要上演自己和老妈两个人回去看望的戏码……分明他才是儿子的。

这次带雪回去，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沐听说要初三补习，老姐忙着工作，老家的老房子应该只有爷爷奶奶的。

最糟的情况大概就是雪被当成自己女朋友……本来就是女朋友啊，好像也用不着避讳，那岂不是无所畏惧了，什么大风大浪都尽管往这边招呼，不带怕的！

车身震动，一股特色的汽油味传来，车子缓缓启动。

人声嘈杂，男女老少聊着天，尽管是开着空调，其中的闷热和难闻仍然扑面而来，有大爷带上车的塑料油桶，可能是自家做的芝麻油，化肥袋子里装着的山芋或者花生，脏兮兮的编织袋里是大棉被、凉席以及锅碗瓢盆之类的。

游尝试了五分多钟，实在是没法睡着，在这种环境下。

虽然不喜欢，但他对这些确实很熟悉，十年前回老家都是坐这些两三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大巴车，往返于天雪市和老家那个小县城的人们，为生活奔波忙绿，随身的家当很正常，柴米油盐，无非都是这些。

十年过去，自己家的情况算是好多了，可这片土地上不得不选择这般生活方式的人还很多，发黑的白色运动鞋，沾着泥浆和灰尘的裤子，头发用廉价的发卡夹住，脸上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比比皆是。

低着头观察，这是他的习惯，世间百态，这不比在书里或者电视里看来的真切许多吗？

“妈妈，你看，好漂亮的姐姐！”坐在前面的小男孩指着雪，一副仰慕憧憬的样子，不过他的脸的确是不太干净，手指也脏脏的，好像还有鼻涕在上面。

雪被吓到了，往游身边缩，从小生活优越的她可能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

“不要指着别人哦，那样很不礼貌的。”男孩的妈妈抱歉地笑，拉过男孩转回身去。

于是一切又安静下来，雪呆呆地看着前面，又看了看游。

“没事的，别想太多。”游摸摸雪的脑袋，“我在你旁边。”

小小的插曲，没什么的。

……

“游，我是不是有的时候……不太考虑别人的想法呢？”微信消息，游点开看了看，无奈叹了口气。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假如我能替别人着想，或者多一些同理心的话……”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因为刚才的事？”

“……嗯。”

“不是说过没关系的吗，人家都不会注意到你的动作，你在顾虑啥呢？”

“可我就是觉得做的不对。”

“那就想个办法填补一下这种负罪感，好吗？”

再劝也没用，雪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一个人生活了太长时间，什么事情都会很敏感，往消极方面想也是没办法的事。

和自己生活了半年多，毛病和症状已经好转不少了，至少自己在身边时雪已经表现得很开朗活泼了。

当然也会有失落和不开心的时候，所以自己……

“要吃糖吗？”从包里摸出雪喜欢的棒棒糖递给她，眼神示意了下。

心领神会，雪接过糖。

酝酿一会，她开口：“那个，你好？”

男孩应声回头，还是那样脏兮兮的脸蛋，好奇地看着雪。

“要，要吃糖吗？”

惊喜的表情在男孩的眼眸中绽放开来，接过雪递给他的棒棒糖，男孩大声道：“谢谢你，大姐姐。”

虽然手指相触时还是颤抖了两下，不过雪不安和失落的神色已经消失。

这样就好吧，面对陌生人，面对自己不熟悉的世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游挺挺后背，膝盖之上的行李似乎一下子轻了好多。

从昨天蔓延到今的负面情绪，终于消弭不见。

可以安心开始了，这段旅程。

（雪真是个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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