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火苗在风中摇曳

关押我的大概不是一间单人牢房，占地近百平方，像是为几十个囚犯准备的，单拿来关我，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这偌大的房间里却只有一扇脸盆大的窗户，每天仅有下午短短的几个小时会有光照进来，实在让人感到压抑。

在这里度过的整整三天里，我只能靠坐在窗子下发呆来解闷，虽然根本没解掉就是了。

夯实的泥土地上，一片昏黄色的光亮缓缓移动逐渐变暗，这意味着又是一个白天快要结束了。我抱膝坐在地上，一直盯着阳光移动的轨迹直到它彻底消失为止——

黑暗笼罩了我。

尽管毫无睡意，但我还是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要是因为熬夜打乱了生物钟的话，我只会更加难受。

话虽如此，脑袋里还是翻涌起无尽的回忆，关于芙兰的，关于库里托的，关于约克的甚至还有关于狄尔肖的。我深深的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自由这种东西，只有失去它的时候才会感到珍惜。

“呜……”

黑夜让人无助让人彷徨，但也遮蔽了来自外界的目光，在黑暗构建的堡垒中，稍微哭一下也没关系吧?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正当我宣泄情感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一种石头互相磕碰的声音，夹在清脆与浑厚的感觉中间，在这寂寥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我止住细微的哭声，竖起耳朵监听起四周的动静。

乒嘭——

那声音又一次传来，这回我到了它的源头。悄悄蹲起身子，小步向发出声音的墙角移动，我打算一探究竟。

乒嘭——

没走几步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发现每两次响动间大概都会安静十几秒，就好像在刻意掩藏着不让别人发现一样。这让我更加好奇弄出声响的东西是什么，毕竟这么高的地方可没有老鼠之类的东西。

花了几分钟才挪到房间一角，我惊讶的发现竟然有光从墙缝透出!

嘭咚——

飘散尘埃，一块砖头从墙体掉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光亮从墙的另一面透进我的牢房。

与此同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隔壁的家伙，听得见吗？”

……

女孩的名字叫做让娜，是山之国边境上某个小村落的居民。和我一样，她也是被抓到这里来的。

“你知道鹰身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吗？”

透过拳头大小的窟窿，我和让娜聊了一会儿。互相之间取得了一定的信任后，我问起了这个困惑我已久的问题。

“你还不知道吗……”

让娜似乎有些意外，犹豫片刻，她低声对我说:“把手伸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墙上的窟窿是那样的狭小，但要通过一只小孩子的手应该也不成问题。我看着墙那头透过来的微光，不免有些胆怯。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我和让娜连面都没见过，要是她想对我不利可怎么办……

自从在王宫密道口被擒以后，我对任何陌生人人都抱有一定的戒心，就算同是被关押的女孩子也不例外。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想要独自活下去，没有防人之心是不行的。

让娜或许也看出我的防备，于是放缓语气道:“若萝茜，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而已，亲手摸到的，总比听我说的更有说服力。我和你都是人类，我是不可能帮那群畜生害你的。请相信我!”

她的语气是那样决绝，言辞中带着难以作假的恨意。我低下头悄悄瞄了对面一眼，看到微弱的光亮隐约勾勒出一个瘦小的轮廓，那绝不是鹰身人的轮廓。

我决定相信让娜，于是卷起袖子把手伸进了窟窿里……

“摸到了吗？猜猜这是什么？”

手伸过去以后，让娜第一时间让我摸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温暖的，柔软中又夹杂着坚硬的东西，近似于一个半球体，比手掌略小。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总觉得它是人体的一部分……

“猜，猜不到，这到底是什么？让娜。”

我摸了又摸，实在想不出人身上哪个部位是这种形状，最后只好向让娜求教。而她给出的答案让我浑身发亮，如坠冰窟——

“是手哦，若萝茜。这就是我的手，或者说我的手剩下的部分。你不是想知道鹰身人为什么抓我们吗，就让我告诉你吧。鹰身人的首领，那个叫做那什耶的畜生，她一直想要一双人类的手。所以她才会派手下四处抓捕人类女孩，要把她们的手移植到自己身上。至于我的手……”

让娜突然抽泣起来。

“你也摸到了，已经被她们砍掉了。”

……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鹰身人居然可以如此丧心病狂!难怪她对的我手满眼痴迷，原来心里打的是这种主意!

轻轻抚摸着让娜的断肢，我被震撼到的同时又感到无比同情。而隐藏在同情背后的，则是深深的恐惧。难道说，我的双手也会被砍掉吗？

想到这，抚摸的动作不由一窒。

我见过许多残疾人，在路上乞讨也好，街头卖艺也罢，总而言之都非常可怜。而我是绝不愿意变成残疾人的，如果截肢了就去自杀——这是我有一次目睹残疾人表演时的真实想法。

现在告诉我要砍掉我的双手，这不就是告诉我赶紧去死吗？

缓缓把手退回，我轻轻揉^搓着手臂，感受着光洁无暇的肌肤，越发珍惜起它们来。

我才不会交出自己的双手!

死也不!

“你害怕了吗？若萝茜。”

“让娜……”

双手被夺去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我听着让娜的声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等的不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的手已经没有了，我不想你也像我一样，和我一起想办法逃出去吧，若萝茜，在她们伤害你之前。”

“可是，我应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相信我，若萝茜。”

“嗯……”

希望的火焰透过碗口大小的洞口点燃了我的内心，我从未像现在一样相信过“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

……

翌日清晨。

我早早的睁开了双眼，回忆起让娜告诉我的脱逃计划。

正如我之前所见，阿什耶虽然伤害了许多的女孩，但她的肩膀上至今还是羽翼而非人手。她所夺取的双手，都用来做了活体实验——也就是斩断鹰身人双翼，接上人手的实验。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例堪称完美的手术，所以阿什耶一直在等，等到技艺成熟。这意味着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对我出手。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变态，但既然她的目标瞄准了我的双手，我就必须反抗才行。

依照让娜所言，鹰身人在红巢底部关押了一只亚龙。阿什耶希望自己舍弃双翼以后可以依靠这只亚龙继续翱翔天际，所以不辞万里到风之国抓了一只亚龙回来，可惜至今都没能驯服。让娜无意间听说了亚龙的存在后，便萌生了逃离红巢的想法。

龙种不同于野兽，它们有着很高的智商，要是能够解救亚龙，让它带我们飞离孤峰应该不是难事。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怎样才能逃出牢房，找到亚龙并解放它。凭借我们两个纤弱的女孩子，想要做到这样的壮举无疑很有难度。

让娜虽然也给出了具体的计划，但我总觉得她那粗糙的计划近似于赌博。

“醒了吗？若萝茜?”

墙洞里传来让娜压低的呼喊声，这一晚我们都隔墙而靠，所以我才可以第一时间给她回应:

“我在，让娜。”

“我说的事你还记得吗？马上守卫就要来送饭。”

趁着饭点用迷^药把送饭的守卫迷晕，然后一鼓作气冲进红巢底层——这就是让娜简短的计划。

打开手里的小药包，里面黑灰色的粉末药剂也就是让娜所说的迷^药。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的，但对于失去了双手的少女而言，其中的过程一定十分艰辛。

就算了为了不浪费让娜的努力，我必须成功才行!

我暗暗下定决心，默默等待着送饭守卫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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