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下幽灵蝶色

“你还好吗？”

趴在泥泞的土地上，我尽可能地靠近女孩儿。我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我的话语，我只是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温柔，像是对小宝宝说话一样温柔。

她的睫毛很长，让我不由想起了芙兰。我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什么也没摸到。她就像一个幻象，完全是空气的触感。这一刻我终于相信她是一只幽灵。

而随着我的指尖和她相触，女孩儿的眼睛骤然打开。那是一双毫无邪气的眼睛，清澈的双瞳流转着莹光，简直美极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看着我的时候并不害怕。

“我的名字是若萝茜，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我轻轻伸手，可女孩却没有和我握手的打算，她扭头看了眼约克，眼中闪过畏惧之情。她又看向我，嘴唇轻轻蠕动。

“救救我。”

她居然可以说话，是妈妈的亡魂教她的吗？我有些惊喜，这意味着我可以和她用语言交流。

“他不是坏人，他叫约克，他是来帮你的。”

我试图向她解释，可幽灵女孩使劲儿摇了摇头，嘴里依然呢喃着。

“救救我。”

她的眼中有泪光闪过，我害怕失去她的信任，只好示意约克叔叔暂时离开。

老人耸了耸肩膀，到不远处点起了烟嘴，静静守望着这边。

这之后她看我的眼神顿时亲昵了不少，看来是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了。然而真正想要救你的，其实是你一直害怕的守夜人啊……我默默想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雨过天晴，月亮悄悄摸了出来，皎白的月光撒在女孩身上，把她照的的晶莹透亮，也把她怀里的骷髅照的惨白。我打了个了寒颤，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只幽灵，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好在约克叔叔就在一旁，给我继续和她接触下去的勇气。

看到自己害怕的人离开，女孩放开骷髅坐了起来，小嘴轻轻开合，这一次终于有声音从她嘴里发出，那是一种沙沙的，非常好听的声音。而声音承载的内容，更是让我喜出望外。

“爱葛莎，我的名字。”

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孩子，爱葛莎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与欣喜，但也隐隐有一丝畏惧。她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更害怕她……

但被她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我心中的畏惧感渐渐消失了，我开始意识到这只小小的幽灵其实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罢了，她也渴望着友谊。

“爱葛莎，初次见面，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说是讨好也不为过，我把从镜之都带来的银杏叶摸了出来，打算赠给爱葛莎。虽然把着承载着自己回忆的东西拿来送人有点不太好，但我现在能送出的东西也只有这个了。

这是一片非常完美的银杏叶，色泽金黄，造型别致，像是一柄可爱的小扇子。月光勾勒出它自然和谐的曲线，深深吸引了爱葛莎的目光。

“送，我?”

她似乎不太能够理解复杂的话语，但我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见我点头，她怯生生地把手伸向了“小扇子”。

“好美。”

把银杏叶捧在手心里，爱葛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正如约克所言，她就像一张白纸，只要简单的事物就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

话说回来，明明不能被我摸到，却能捧起实物，幽灵还真是神奇啊。或者说这个世界就很神奇，让人不禁为之而着迷。

“爱葛莎，也要送若萝茜一样东西。”

为银杏叶陶醉了片刻，爱葛莎回过神来，一字一句地对我说着。她的样子是那样认真，完全把回礼当做了一件郑重无比的事情。

亲了妈妈的遗骨一下，爱葛莎飘出坟墓来到地面。她冲我羞涩一笑，牵了一下我的手也不管牵到没有就蹦蹦跳跳地向墓地深处跑去。

我犹豫着回头，看到约克鼓励的手势，于是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爱葛莎，想送我什么呢？

……

我从未想到过，诡异阴冷的墓地背后居然会有如此美丽的景象——

一颗高大魁梧的巨树独自屹立在山丘之上，紫色的繁花开满了枝杈。在树的正上方就是完美无缺的月亮，月亮沉溺在深蓝带紫的星空中，星河宛如缎带一般横跨天际……

这就是爱葛莎要送我的礼物吗？

实在是太美了，身心仿佛都得到了净化。

“好美的花树啊，爱葛莎。”

我发自内心地赞叹，却换来爱葛莎嘻嘻一笑。

“才不是花哦，跟我来，若萝茜。”

她又一次要牵我的手，这一次我十分配合地抬手跟了上去。

爬上不算陡峭的山坡，冒着沁人心脾的夜风登上小丘，我轻轻喘息着，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这繁盛的花树……

“是蝴蝶!”

经爱葛莎一提醒，我终于发现这满树剔透的紫色根本不是巨树所开的花，而是密密麻麻汇聚于此休憩的蝴蝶。成千上万的蝴蝶停驻在此，变成了繁花，变成树冠，变成了月下最梦幻的美景。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难以相信会有这么美妙的误会。

爱葛莎看着我的表情，似乎很是满意。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跑向巨树，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着主干摇了起来。

骤然间满树的蝴蝶全然惊醒，纷飞起舞如落花摇坠。

在这紫色弥漫的天地间，透过蝴蝶翅膀的间隙，我隐约看到约克叔叔正在举行他所说的通灵仪式。

猛地回眸，我看到爱葛莎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

看来守夜人已经完成了他的职责。

“爱葛莎……”

我柔声呼唤着幽灵女孩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才刚刚相识就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爱葛莎也似有所觉，但她没有慌张亦或留恋，而是缓缓地走向我，眼中闪烁着说不出的神采，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我握住她的双手，想最后听一次她沙沙的声音。不管是责难还是其他，不论她说什么，我都会铭刻在心底。

让我措不及防的是，爱葛莎轻轻吻了我，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妈妈说，遇到喜欢的人应该这么做。再见了，若萝茜。”

蝴蝶翩然散开，花树重新变成了枯树。

手中的银杏叶渐渐被泪水模糊，爱葛莎，那个幽灵女孩只存在于我的回忆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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