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过去

素色的空间中，有着这样一双空静的紫目，似乎在看眼前，又似是在看向远方。机械晃动着的小手，一颗翠绿的珠子，被她不时地抛起，又落下，又再次抛起……

“妹妹你来了。”房间一角，同样静坐的凯娜尔，看到光华之中的身影，立刻起身道，“我还有一些事情推不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你快去吧，我的手下都开始问时间了！”勒安娜耸了耸肩，“妹妹这边放心就好了！我估计用不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那我先去忙了！之前莫瑞尔来过，带了些吃的，都放在那里了！”转过身去的凯娜尔，便是渐渐化为了光粒，勒安娜摆着手说道，“知道了！你们两个现在可都是大忙人，还有我估摸着，最近几天，南边也是时候要动了！”

凯娜尔轻轻地点头，于是光粒彻底消散在了房间之中。回过身的勒安娜，看着坐在床上抛着朗日之星玩耍的德娅，一把拉过身侧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再次恢复寂静的空间，便是那道身影依旧在抛着绿色的小圆球，那微微不停旋转的光华。勒安娜轻轻提起放在一侧的餐盒，轻声问道，“妹妹不饿么？这可是莫瑞尔最近刚学的呦！”

“……”德娅并没有回话，只是那双不断抛弃的手，突然慢了一拍，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节奏。将这一幕全然看在眼中的勒安娜，微微低下脑袋，看着那充满温度的食物，暗叹了一口气，轻轻将餐盒盖上，再次放在了一边。

再次起身的她，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在那如瀑般秀美的银发下，深深被勒紧的蓝色眼目中，时不时掀起不一样的涟漪。

无风的空间中，发丝沿着手臂自然的垂下，却是在微微震动。忽然，在那深邃的凹陷之中，流淌过一滴晶莹的银带。转瞬划过的想法，是那坚定步伐，随着一声踢踏声，悄然迈过了那条线。

转瞬踏出的一步，勒安娜那幽美的脸庞，就是立刻变得更加阴冷了几分。在她踏入德娅波动范围的片刻，便是其一直压抑的那一部分，再次躁动了起来。

在那一刻，她好似感受到了威胁，也感受到了一种诱惑，仿佛内心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看到那个恶魔了么？是她控制了你，你本可以拥有着你想要的一切，是她抢走了那本属于你的地位……”

一阵阵如浪潮般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浪比一浪强烈，如千钧的重锤一般，深深的将她的思绪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

“小家伙……你醒了！我今天以后就是姐姐了！”这一捶，她看到了最初的温暖，看到了这点点燃起的温度。但是在下一刻，她却看到了三个身影，三个在不断走远的身影。无论她怎么跑，怎么追赶，也追不上那远去的身影。只有在极远之处，所看到的那突然回首的脸庞，那张脸在笑，在狰狞可怖地狂笑……

“还给我！你给我回来！你这个恶魔！把我的都还给我！”

“好啊！都还给你！”

这一捶，她看到了最深的冰冷，看到了那直坠入深海的冰点。在那一刻，一个个熟悉的脸庞在逐渐消失，而在她那沾满钢渣的双手上，珍宝般的光点也在一片一片剥离，从那堆砌而成的身躯上快速剥离开来……

渐渐还原的外表，是那么的丑陋，那干涸的身躯，枯坐在昏暗的世界中，便是那些曾经的身影再次出现，绝望的吼声，不由自主地咆哮而出，“不要！不要！不是这样子的！都是那个……都是那个……哎……那个什么？”

思绪在那一刻化为了碎片，淹没在了嘲讽的洪流之中，淹没在了这黑暗的世界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解析的时光，作为一个被动者，一个工具，被使用、**纵、被废弃……

沉沦于这片最深处的幽暗之海，那最后的堆砌与伪装也随之破裂，人形的躯体在那一刻轰然坍塌。

不断翻涌而出的是那最本质的零件，最初的欲望。它们在重组，它们在汇聚，一点点拼凑成一座最初的存在，一个无时不刻都存在的怪兽，一个器械的怪兽。

不再在乎那些钢渣与言语，只为了得到而存在，只为领略到更高的风云而行动。仰天的一声咆哮，便是一瞬间退去的潮水，一瞬间消逝的零件，光秃秃的世界，只剩下了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和那不知疲倦的怪兽，它正在一点点地变大，在其既定的轨道上，越来越快。

在平直的的轨道上一往无前的她，那不断被摧毁的钢渣，注入了那碰撞的身躯。又是一次毁灭，一次吞噬，麻木的按照任务，去铲除那必将了解的目标，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必须完成的使命。

杀戮从来就是一支没有回转的剑，在感受那将一切掌握在流光之间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但是真的如此么？

那人形的躯体，真的已经随风消逝了么？曾经有一个在轮回中颠沛流离的旅人说过，没有什么事，没有尽头的，只是在不同的轴上所看的不同结果罢了。

手起，流光落，只是一个眨眼睛的功夫，但却或长或短，可能是一个眨眼，但更可能是一个无眠的世纪。

没错，有那么一瞬，那黑暗中的巨兽犹豫了，在那渺小的阻碍中，有了一瞬停滞。渐渐忘记，是忘记了那在流逝的时间，沿着记忆的模式中，一切都是那么必然，但是那黑暗之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线一般。

蜷缩的身躯，是麻痹于这黑暗的躯壳，是在这怪兽中沉默着，走过了这干枯的黑暗世界。其再次抬起头，蓦然间才发现真的有在前进么？只是一直再倒退，一直沉醉于这黑暗的幽海，冰冷坚硬的原点。曾经空幻的期许，是不曾改变的现状，是那依旧不曾睁开的眼目。

那些曾经的温暖，那些鲜艳过的画面，是已经不再有的笑脸，耳边永远无法兑现的誓言还在轻声回荡。哪怕只有一瞬间，一瞬间划过的念头，其撕心裂肺呼喊声，猛然睁看的眼目，就是那幽海中，不曾溺亡的身躯……

刹那间开始龟裂的怪兽，黑臭的外皮之上，一点点淡淡的光华在沁出，是那黑暗层层封锁之下的囚笼，重新开始了晃动。是那些未曾消弭的光华，开始了汇聚，一个耀眼、光明的存在，一个全新的人形存在，一点点凝实起来……

转瞬的犹豫是必将失败的结局，当对于她来说这不是失败，只是一辆中途停下的列车。光明所化的人形，必将打败那黑暗的怪兽，让那片干枯的世界，重新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只不过她看不到了，她紧紧抓紧了想念，在晨曦将临的那一刻，永远的离开了这片她最爱的土地，和所热爱的一切。

再次睁开眼目的勒安娜，忽然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那张素色的床铺边，而德娅也已经不再抛着那颗绿色的圆球。而是紧紧攥在手心，那张略微有些拧巴的小脸偏向了一侧。

“妹妹心情好一点了？”勒安娜轻轻捋了一下散乱的秀发，坐在了床角，而德娅也仿佛如触电一般有些结巴地说道，“我都看到了……”

“一个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烂人，最后傻傻的如愿以偿的故事罢了！”勒安娜自嘲地笑着，手不由之主地向着德娅的小手伸去，“而且姐姐我能在这，不也是因此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因为不甘而相遇。”

相互交叉的双手，就是勒安娜那温暖的手轻轻盖在了那双冰冷的手上，一时间颤抖了一下的娇小身躯，那双重新流转的紫色，看着那双碧波版的眼目，“你的故事，真美。”

“你的旅途，也一样美！”稍微一愣的勒安娜，浅笑着，而德娅也在立刻翻身一转，借机趴在了勒安娜的身上，“傻瓜！傻瓜！都跟你们说了！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要是……要是……”

看着德娅维维沁出泪光的神情，其嫣然一笑，直接搂住她的小脑袋，轻轻抚摸着柔顺的紫发，低语道，“妹妹真傻！我可是感觉得一清二楚，何况妹妹又不会……”

“下次不许了！”德娅的脑袋一抬，脸上挂满了十分认真的神色，而勒安娜则是暗叹道，没有杀念的杀意真的恐怖，那孤独的身影真的……

“不！以后我还会在你身边！我们都会在你身边！”勒安娜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她，“我也看到了，纵使是最痛苦，最不想去去面对，但是选择是永远也无法逃避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共鸣的记忆是曾经最后的脸庞与记忆，德娅看着勒安娜那不知是自嘲还是满足的笑意，心底里涌出的却是莫名的疼楚。

微微低沉的眼目，便是朗日之星散射出的绿色光华，轻轻抚摸着两个经历千年风雨的伤悲，纵使那世界早已荒芜，早已凹凸不平，却依旧有最美的花朵，盛开在那不变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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