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久远的回忆

很久很之前的记忆在伊芙脑海里被再度唤醒。

久到本来一直会于梦中再现那个场景的她，现在已经很少会再次回想起来。

亲眼目睹过那一切的人至今大概也没剩几个了。

伊芙看了眼站在青年身边的女孩，觉得对方应该也没有忘记。

她又想她绝不会忘记。

因为那是哀痛之夜，逃亡之夜，誓约之夜。

也是曾经的她——菲利斯选择独自拦下所有责任的夜晚。

而青年口中的罗奈威，大概是罗诺威和罗诺比的弟弟。

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

……

还作为菲利斯的她正牵着女孩的手向东方逃离，包围上来的人族士兵被呼来的火焰暂时逼退，数量有限的十几位恶魔族卫兵正于侧翼掩护她们，用生命帮两个女孩开辟道路，可即使如此，也难以在人族的主力到来前带着对方离开这里。

前进的速度太过缓慢，那些士兵眼里的贪婪已经快要超越对死亡的恐惧。

卫兵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之后会受到更大的阻碍。

而且，如果勇者追上来的话，就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

“菲利斯，你快逃吧，不要再管我了。”身边的女孩正冷静发言。

卫兵们已全部倒下，也许对方明白再这样下去她们也撑不了多久。

“您在说什么话，公主大人，我已答应过王，即使拼上性命，也一定会带您逃出去。”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和她的焦急不同，女孩素白的小脸上满是镇定之色，“去告诉叔叔，让他立即带着族人全部撤离，父亲现在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人族的注意力应该都在我和父亲身上。”

菲利斯看了眼被自己牵着的女孩，对方身着那件在记忆里只有出席重要仪式时才会换上的盛装礼服，位于其胸口处的暗夜玫瑰正华丽盛放，裙摆在战场夜风中优雅的飘摇。

这具躯体虽然无比娇小，但威仪十足，说出的一言一句并不精炼，却充满了不可置否的味道。

不该这样才是，女孩现在应该因为父亲马上会死而感到悲伤，甚至自责才对，这位曾经带给她救赎的公主并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人才对。

菲利斯在带着她逃离的那一刻，能清楚感受到女孩的不舍，甚至并不想跟随自己离开。

本以为对方的情绪会在某一刻崩溃，然后由自己来好好安慰她，但她却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更加冷静。

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们此时此刻只是在进行简单的逃亡。

“快去！”女孩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命令，朱色眼眸中闪烁着无法违逆的光。

也就在此刻，二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影从外部冲杀了过来，菲利斯则无视了女孩的命令，扬起红玉髓般的法杖。

在双方的协同下，人影很快便接近了她们。

“公主大人，还有二小姐，还请原谅我们救驾来迟。”满身染血的较高恶魔种说。

他是大哥——罗诺威，而身后稍矮一些的则是二弟——罗诺比。

“我大哥了？”菲利斯将法杖插入地面，火圈随即将仅剩的四人包围，令人族的士兵难以再进一步。

“大少爷被圣教会的一位神启骑士缠住了，现在没法脱身，神殿这会儿估计也完全陷落了。”罗诺威面带苦涩，可很快又换上了激昂的面孔，“二小姐，时间紧迫，请您快带公主逃离这里，她是王上唯一的血脉，绝不能出事！”

“菲利斯，带着他们一起……”女孩还没说到“走”这个字，便被罗诺威的吼声打断。

“罗诺比！之后就由你护送公主和二小姐离开。”作为兄长的男人这么说完，就又提起了手中的长剑，他的脸上毫无迟疑之色，借双腿之力跃起，展开背上的翼，最终抵达火圈之外，陷入由士兵汇成的人潮中。

“是，大哥！”罗诺比用同样的声音答复那个已经离去的身影。

而菲利斯心中的迷茫也被随即吹散，她强行拉住了女孩的手，将形成火圈的元素全部汇聚于法杖之上，然后对着正前方发射，从千军中开辟出了一条通路。

“公主大人，哪怕搭上我们全族的命，您今夜也必须活下去！”

“菲利斯……”

“哪怕您不愿意也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复杂的火红色纹路在菲利斯身后生成，照亮了二人精致的面容，她拉着女孩一步步前进，然后继续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放弃您固然会减少伤亡，固然会为我们恶魔种保存更多的族人，可那却等于完全失去了未来，我们是服侍于魔神一脉的种族，并长久以来骄傲于此，如果您在今夜死去，我们的骄傲便会被践踏，甚至永远的终结。”

“而且，于私心来说，我也不希望您死去……”她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小手，“如果谁打算杀死您，除非先跨过我的尸体。”

“可是……”女孩还在犹豫。

“无论是为您而生，还是为您而死，都是我的荣耀，我想族中还有很多人与我保持着同样的想法，您打算否定我们心中做下的生死觉悟吗？”

“我明白了……”随着女孩做出答复，她们奔跑了起来。

由于此刻有着“火之圣痕”的加持，菲利斯仅凭意念便可以进行简易法术的释放，而罗诺比则紧随二人的身边，斩杀着妄图靠近她们的人族。

身后的战场上突然散发出了狂暴波动，空气中的元素在微微颤抖，菲利斯不用回头便知晓是罗诺威解放了他的角。

那是纯血恶魔种的特殊能力，将储存着魔神之力的角进行主观摧毁，并令其中的力量完全倒灌入体内。

这样能使得本体实力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可弊端就是在之后几乎必死无疑。

“永别了，罗诺威。”菲利斯轻声叹息。

她身边的女孩则也显露出可见的悲意。

可现在并不是伤感的时候，神殿的东方有一条横穿整座大陆，与北方海洋和南方海洋相连接的超巨型河流，那也是划清大陆东方和西方的最明显界线。

不知道附近的桥梁有没有被毁，就算没被摧毁也必然有人族的守军。

如果能抵达河流的另一端话，才有彻底逃离可能。

菲利斯又猛然回想起了隐居于地下贯穿两边儿的狭长密道，而密道的入口离这里并不远，是在河流驻守军营地的附近。

得赶过去，必须得过去。

这也同时意味着要和之后撤离的大部队完全脱节。

少女用恶魔王族的特殊联系方式通告父亲撤退的信息，现在的距离不算太远，这个方式还用得上。

而她其实还有一枚用于远距离联络的符纸，打算等到安全抵达东方之后再进行使用。

……

“伊芙，你怎么了？”青年的声音将女仆小姐从久远的回忆中唤醒。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失神，索尔大人，还请您继续说吧。”

这乐观少女的眼角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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