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页 昙天

“我感觉自己有点害怕……男人！”

啥？！

我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推到老妈没那么大反应的范围之外。

问道：“……不是，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字面意思啊！从刚才醒来看到烛北海和赵兆同学开始，我就止不住地感到恐慌，没有任何理由。”

说着还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做示范，可这会儿那两人都离开了，老妈还是这么慌，恐怕是我也被涵盖在男性范围之内了吧？

……好嘛，平时整天调侃我是她女儿，怎么这种时候反倒把我当儿子了？

我揉揉太阳穴，问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有头绪嘛？”

对于我的问题，小蕾想当然地说道：“肯定是被那两个色狼吓得啦！真是的，小薇姐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情嘛！”

“赵兆姑且不提……老妈你真觉得烛大哥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嘛？”

老妈轻轻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思考间陷入了沉默。

我想了想，又说道：“也许是午后治疗的影响？或许是老妈的照片对老爹来说太激烈了，那份恐惧，甚至间接性的影响到你了吗？”

老妈捂着脸，痛苦地说道：“但我没有想起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呐？难道说，我只是单纯地继承了你老爹的恐惧情绪吗！”

“恐怕就是这样……”

我们之前就已经知道，老爹和老妈同步时回想起的记忆，在某种条件下继承给老妈，可能老爹看到老娘照片的时候，比起记忆，率先充斥着老爹头脑的只有恐惧……

虽然那时候只同步了不足十余秒的短暂时间，可这份恐惧如同侵蚀的野火，也烧进了老妈的人格之中。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再说了，为什么老爹的女性恐惧症继承过来，就变成男性恐惧症了啊？适应性变化？

我看了眼仍丢在茶几上的白色相簿。

“既然后果这么严重，那用相簿治疗的方案，暂且先封印起来吧……”

小蕾插嘴道：“该封印的是委座你的脸噢？你爹是看了你的脸才会陷入崩溃的哦？”

“嘿，笨蛋丫头你少说一句能死吗！”

虽然说的没错就是了。

老妈却把小蕾护到身后，说道：“小凯你别凶小蕾哇，这孩子挺好的！”

老妈因为性格的原因，导致好感度刷起来太容易，这会儿已经开始袒护小蕾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今晚我来做饭，老妈你先上楼休息吧，一会儿晴岚姐会过来的，是说为了照顾你，今晚就在这儿睡了……正好不是吗？”

我脑子里闪过一道电光，所有的线索连接起来了……

对哦，是晴岚姐啊！！脱老妈衣服这事儿，果然是那位巫晴岚大小姐干的吧！毕竟在烛大哥和赵兆进老妈卧室之前，她是从老妈的卧室里最后出来的人啊！而且以她的脾气性格，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一点都不奇怪。

一边炒菜，一边想，我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烛大哥还真是背了口又大又黑的锅。

把肉片下锅煸炒，爆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油花，我喃喃自语：“一会儿去隔壁道个歉……不过我这身打扮去隔壁果然会显得很奇怪啊？”

“哇，好香哦！”

小蕾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我身后，伸着脖子嗅嗅。

“别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啊！很吓人的！”

“上楼休息了一会儿，小薇姐看上去平静多了哦！情况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真是这样就好了，但愿好好睡一觉，老妈就能从老爹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谢谢。”

“哎呀，委座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她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嬉笑着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靠着流理台边喝边说道：“呼~呼~（吹水的声音）……虽然从你爸爸那边继承了女性恐惧症的症状，但她的病情并没有严重到无法交流，只不过最近的话，治疗方面还是先停一下比较好，兴许过几天就恢复了也说不定。”

将炒菜装盘，我无奈地感慨：“只是没想到，连我都是她害怕的对象呐……”

“与其说小薇姐是因为性别害怕你，不如说是因为外表害怕你才对吧？毕竟委座你和你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嘛！”

毕竟我那失踪的老娘是老爹的病因，小蕾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不知为何，感觉鼻子有点酸，刺刺的，连带着眼睛也有点发热。

造化弄人呐！

“老爹”变成“老妈”这段时间，这个家好不容易有点家的气氛了，却因为一次冒进的治疗，重新回到了原点，就像是为了讽刺我一般，不管是“老爹”还是“老妈”，我本人都是他们恐惧的对象，连我究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

或许是阴天的关系，心情也跟着抑郁起来，嘴角更像是吊了砝码，怎么都抬不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委座你想开点……呜，真好吃！”

小蕾夹了口菜，便眯着眼称赞，随即又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最后拿着个水壶退出了厨房。

“那我上去给小薇姐送水啦，委座你慢点儿炒，不急的！”

“嗯，再过半小时下来吃饭。”

我尝了口刚才的菜……啧，哪里好吃了，这笨蛋的舌头坏了吧？

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许久没有下厨了，炒菜的咸淡都不好把握，加上心情沉闷，已经上桌的三个菜都有失水准，只剩下一开始就在熬的汤还有挽救的余地。

“吱呀——”（开门声）

“我回来啦！”

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巫晴岚没心没肺的招呼。

“哎呦，今晚是小凯下厨啊！稀奇稀奇，我尝尝…唔姆唔姆（咀嚼声）…可惜没有小薇烧的好啊！咦？我说其他人呢？”

我头也没回地答道：“烛大哥和小浅夏回隔壁去了，小海棠和赵兆也都回家了，老妈和小蕾在楼上休息。”

她转身准备上楼，却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来靠着厨房的门框，问我：“你怎么看上去那么郁闷？”

“正好，我问你个事儿？”

我关了灶台的火，把最后一锅汤端上餐桌。

“啊？什么？”

“老妈睡觉时穿的衣服，是不是你脱掉的？”

“是啊！她做噩梦出了一身冷汗，我接热水帮她擦了个身，还用干毛巾替她垫背，哦，我忘了丢浴室了……”

注意到我的眼神愈发犀利，她悻悻地问道：“怎么啦？难道小凯你闯进去了嘛？”

“不是我……哎，你自己上楼去问老妈吧！惹祸精！哦，顺便喊她们下来吃饭。”

注意到我语气里带着情绪，即使是没心没肺的巫晴岚也该察觉到自己闯祸了，因此她没多问，也板着张严肃的脸上楼去了，那绷直着身子的僵硬步伐，怎么看都像我小学时和赵兆进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模样。

我在餐桌上布置好碗筷，想了想，又给自己分了一小份饭菜，用餐盘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今晚，我就在这儿吃饭吧。

在沙发上瘫坐五分钟，就在我越想越憋屈的时候，老妈她们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哎呀！委座你怎么坐这么远！”

“小凯，你……”

老妈自然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她想过来安慰我，但走到沙发后边，又退了回去，她双手背在身后，企图掩饰自己的颤抖，这样子却更让我感到心酸。

她远远地说道：“小凯，你去餐桌上坐吧，我在边上吃就好了。”

“你们吃吧，不用管我，反正我们父子以前也难得一起吃饭的……我已经习惯了。”

“那我陪小薇吃饭，小凯就和小蕾一起吃不就好了嘛！”

说着这话的巫晴岚，脸上的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嫩滑，还反光，就这么高兴吗？

烛大哥被老妈误会，就让她这么幸灾乐祸吗？

没心没肺的大人就是讨厌，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当然，我也有一份责任。

“委座，我来陪你吃饭啦！”

小蕾端着饭碗，笑嘻嘻地坐过来，眨眨眼安慰道：“委座你不必这么可怜兮兮的，没有人会放下你不管的啦！小薇姐的事情，我也会继续帮忙的，放心吧，任何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这份乐观，我努力地回了她一个苦涩的微笑。

“我只是想把我娘找回来而已，但是好难……”

我干扒一口白米饭，却尝出了咸味来，我有在饭里放盐吗？

“委座你哭啦？”

原来，不知何时淌下的眼泪流到了嘴角，只得嘴硬地憋了个蹩脚的借口。

“没有啦，只是屋顶漏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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