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end 幻想终结于此

幻想乡里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明不白的东西仍未揭晓。

但是，因为无名幽灵的独白……我想，这可能会是这个故事的一个比较合适的结局。

不过，让无名幽灵紧抓住幻想乡的善意，从而践行自己理应去做的事，返回那个世界，再度探索那个世界的善意……

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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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继承她的想法，按照她的意思去做的。”

背对着饱含着希冀的幻想乡民的视线，这只无名幽灵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留在外界……我不会回到幻想乡……那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无名幽灵感觉得到，一瞬间，身后来自慧音和神子的视线迅速地降温，那是失望的象征。

“你小子……是认真的吧？是好好考虑过后，才说出这样的回答吧？”

赤蛮奇的声音听上去也是异常复杂：明明她应该为这只幽灵“走出了自己的路”而感到欣喜，更为“上面的妖怪”对这只幽灵的摆操弄尽数落空而感到兴奋……但是，现在她的声音也分明变得喑哑，多了好几分颤抖。

就算她现在和无名幽灵站在一起，她也还是幻想乡的妖怪。而无名幽灵道出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对她而言，答案再明确不过。

她最先感到的，依然是浓郁的恐惧吧……对于自己将亡之结局的恐惧。

对此，无名幽灵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好好想了想，自己在幻想乡里的旅途都经历了什么……才最后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能和我们说说原因吗？”慧音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地软弱无力。而且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她也分明地停顿了一下。

她恐怕是在强忍着不说出恳求这只幽灵的话语吧。

无名幽灵沉默良久。

在道出最终的决定的同时，它的心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由此，它才能稍微梳理一下方才一通发泄之后，那过分混乱的思绪。

“首先，我不觉得我记下的是你们口中的‘生机勃勃的幻想乡’。”无名幽灵说道。

“我记下的，只有人类与妖怪之间无尽的敌视；‘上面的妖怪’对我们这些看不透全局的小人物的干涉；以及……无尽的战斗，无尽的摸爬滚打，无尽的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感受。”

“这样的特征，哪里像所谓的‘生机勃勃’，‘人类与妖怪和睦共处’的幻想乡了？记下了这些的我，就算在那个死去的幻想乡里苟活到未来，又能给秘封组的两人展示些什么？展示这些冷冰冰的经历吗？”

“以这些记忆为基础，展现出的幻想乡，也是一副被扭曲的模样吧。”

“那不会是所谓的‘生机勃勃的幻想乡’，只是像我的记忆中一样，充满了战斗和阴谋的情景。”

无名幽灵再度沉默半晌。它能感到莫名的酸楚从它的身体深处泛起。

但它依然把因聚集了百般情感，而使语气古井无波的叙述话语继续了下去：“其次……当我意识到，我在幻想乡里经历过的全是‘上面的妖怪’摆弄过我后的结果时……我必须说，我受够了。”

“虽然神子说过那样的话……但对我来说，‘无法行使自我的意志’就是我的禁肏。我是一个被他人的残渣拼凑而成的幽灵，属于我的有什么？如果连‘自我的意志’都无法践行……”

无名幽灵听得到自己的“芯”的悲鸣，但是，一股更强的抑制力正在约束着这只幽灵的身躯的崩溃。

赤蛮奇的分身告诉过它，它的体内埋有来自八云紫的隙间。想必，这就是它的造主制止它自行崩坏的手段吧。

“呵。”无名幽灵苦笑，“在我意识到‘连自我都不属于我自己’的一瞬间，我有认真地考虑过自尽，毕竟我本就是一个不应诞生的存在……但我就连这样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呢。”

“所以，我受够了，‘上面的妖怪’要整啥随她们去吧。”

“她们想要一个听话的棋子，那就先制造出一个无心的人偶来。创造一个有心的生命，却把它像无心的机器一样操弄，还非要让它的心意识到自己被彻彻底底玩了的事实……这是哪门子自以为是的傻X啊，切。”

说到这里，无名幽灵再度陷入了沉默。它分明能听到，最靠近自己的赤蛮奇的分身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

她在为无名幽灵的感想而流泪，还是在为自己的终局而痛哭，无名幽灵不知道。

它只知道，自己每列出一条理由，它心中的酸楚便更高涨一分。如今，这份酸楚已经几乎将它填满。

毕竟，无论它再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它终究是放弃了幻想乡，放弃了在那里结交过的善良妖怪们，放弃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片土地。

无名幽灵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它的声音却哽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最后，却是神子轻飘飘的话语给这只幽灵解了围。

“既然你做出了这样的‘抉择’，而且也有着支撑这项抉择的‘论据’……我们也理解，这的的确确是出自你内心的‘想法’呢。”

“即便这样的抉择是以你们的消失为代价？”无名幽灵悄悄绷紧了身体。

说实话，它实在担心面前的妖怪撕破脸把它硬生生地带回幻想乡……

“那样，我也能接受。”神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曾经建立过的王朝早已覆灭；我曾经操弄过的佛道大战尽数俱往矣；我如今留给这个国家的人们的印象，只有那一幅幅纪念的画像，以及我曾经做过的历史成就。”

“我早就见识过被风浪淘尽，空余尘灰的历史遗迹了，自然明白，有的事，终究是会发生，逃不过的。”

“在幻想乡即将毁灭之际，幻想乡贤者们拯救幻想乡的计划，就是历史车轮的一部分。”知识与历史的半兽在一旁补充道，“而你，切莫看低自己，你也是那车轮上的一颗微不足道，却足以影响航向的石子。”

“当你做出这样的抉择的时候，车轮的导向已经被决定了。那么，就让我们目睹那车轮走到最后的终点吧。”

无名幽灵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仙人和半兽。

在最后的最后，它确实遇到了两个善良的好妖怪……它可不曾想到，他们能豁达至此。

“好了。”无名幽灵感到自己的身躯被顶了一下。

低头一看，正是泪满襟的赤蛮奇的分身。

“你小子不是从外界来的吗？”赤蛮奇的分身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都到了你应有的归处了……”

赤蛮奇的分身再用力顶了无名幽灵一下，只把它往窗户那里顶去。

“那就在这里，随便做什么你想做的事情吧。”

“只要你可以远离只会让你感到不愉快的幻想乡，只要你能随着自己的意思去做想做的事。”

然后，赤蛮奇的分身道出了最直白，也是最决绝的道别。

无名幽灵脑袋微微晃动，扫视面前的三个——也是它记忆中最后的——幻想乡的来客。

直到无名幽灵确信它已经把她们的形象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直到无名幽灵敢说自己能第一时间想起和她们有关的事情后，无名幽灵才转过身去。

“我会活下去。”

“即便那个世界消亡了，我也会活下去。”

“就算是糟糕的回忆……只要还能被留在【记忆】里，那也是最后的幻想乡。”

语毕，无名幽灵的身体穿过窗玻璃。

与此同时，太阳彻底下山。

夜晚的都市灯火通明，但在这万家灯火中，已经找不到那无名幽灵的身影。

它终于能够不受拘束地畅行在这片它诞生的土地中。

===

“2069年X月X日，天气：雨”

梅莉停下了打字的手，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一片的天空，细雨正在淅淅沥沥地落下。

即便流下的水流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梅莉也能从窗户上看清自己的模样：曾经令人轻松的无沿帽早已不见踪影，投上唯有留长的金发披肩；身上那随性的紫色连衣裙也已换成了校内制式的女式西装；变化最大的还数自己的面容，成熟了许多，但看上去也疲惫了许多——如果眼袋之类的也能作为“成熟”的象征的话。

梅莉轻叹一声，再度看向电脑，思索片刻，开始继续自己的日记。

“担任相对精神学的正教授大约三个月了。教学的任务倒是轻松，毕竟在这个被科学主宰的时代，这种相对唯心的学科早已不那么受人欢迎。”

“不过，作为正式教授，也需要有相应的研究成果……这就是让人疲惫的地方了。收集资料，和实际病例深入交谈并记录……和当年大学的生活一模一样，甚至为了让研究成果有开创性，需要查阅的资料简直是几何级数增长……”

“不过也比莲子轻松……”

梅莉的手指再度顿住。一时间，她的指尖有些颤抖，不敢继续打下去。

她和莲子，有多久不曾像以往那样，为了境界而展开秘封俱乐部的活动了？

稍一回想，留在记忆中的，更多的还是作为同校校友而进行的，关于各自的学习的交流。

秘封俱乐部的一切灵异活动，回想起来，竟像幻梦一场。

曾经的“再度目睹境界”的誓言，如今也成了一纸空文。毕竟，从那以后，梅莉就再也不曾目睹过那幻想中的存在。

她也不是没有再试图去寻找过，但数年的寻找无果，早已毕业，开始担当校内助教的她也只能收起心思，专心自己的工作……

她的幻想，如今，早已枯竭。

剩下的，只有作为“相对精神学正教授”的工作，仍像剪不断的藤蔓异样，缠在身上，束缚着她……

“嗯？”梅莉突然睁大眼睛。

窗外的细雨中，一抹境界在她的眼中转瞬即逝，几乎接近人类的反应时间极限。

但随后，外面的细雨猛地变大，化为瓢泼的水幕。

而那抹境界的痕迹，也就此无影无踪。

空留梅莉一人立在桌前，茫然地看着这被灰蒙蒙的色彩笼罩的世界。

===

——对不起，各位。

身形逐渐崩溃的，某只无名幽灵在雨中默默道歉道。

——我食言了。

所谓的“我会活下去”，现在这只幽灵才意识到只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道出的大话而已。

身为幻想的造物的它，怎么可能一直活下去？

所谓的“记忆幽灵”，正是幻想乡的妖怪认知到外界的被遗忘的记忆后，才被创造出来的存在。

那么，如果幻想乡的妖怪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都消失不见……那也就是“记忆幽灵”这个来自外界的幻想生物的种群的消亡的开始。

无名幽灵在感受到那约束着自己的“芯”的束缚力彻底消失的时候，还小小地欢呼雀跃了一阵。但当它目睹自己的身形渐渐崩溃的时候，它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让我多活了二十年……也算是额外的恩赐了啊。

无名幽灵心想着，垂下脑袋。

它那渐渐变得支离破碎的视野中，最后映出的，是窗内的梅莉那茫然的身影。

——她们……确实变成了这样。

——在再也无法目睹幻想之后，她们最后，还是变成了碌碌的大人。

——不再挂念曾经的幻想，只是为了自己眼下的事务而努力着……

无名幽灵偏过头去，不再多看。

它能感到自己的视野迅速地黯淡下来，构成它的记忆幽灵已然消散殆尽。

它在沉默中，迎来了自己早该迎接的终点。

最后的一分幻想的遗痕，消失在了科学世纪的瓢泼大雨中。

留给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唯有理性而唯物的世界。所谓的幻想，皆是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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