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去……花……

（标题是啥不言而喻了。《过去之花》，《莲台野夜行》这张专辑中给我触动不小的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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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二时十五分的星空下，两个人影正在崎岖的墓地间踽踽而行。一边行走着，莲子一边在心里暗自感慨莲台野的荒凉与破败——且不说有多少块墓碑变得歪斜，不再规整地树立在原本的位置，单是从它们的表面上就能看到好一层厚实的积灰，几乎把墓志铭全数盖过……更何况，那些精心刻上去的，象征了对逝者的怀念的文字，又有多少残存下来了呢？

她们俩行走的道路也是糟糕异常，原本整齐地铺着的地砖已经破碎开来，各自散落到一边去。自地砖之下的，被水泥侵染的土壤中，杂草倔强地生长出来，几乎盖到了她们小腿一半的高度……尽管有手电筒照亮前路，但莲子依然提心吊胆地走着，只怕一不小心踏进一个被夜幕笼罩起来的土坑之中……

况且，她现在可是走在前头，担当着开路的工作呢。想到这里，莲子那向身后探去的手掌不禁握紧，与另一只手掌十指相扣。

“梅莉，你还好吗？”突然间，莲子感到握在一起的手掌有些松动，就像梅莉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般。下意识地，莲子问出这个问题。

“没事的，我这边只是在避开一些植物行走而已……”梅莉的声音听上去很从容，完全不像遭遇什么危险的模样——不，应该说，有什么隐瞒遭遇的危机的必要？

回想着自己刚刚是怎么和梅莉和解的，莲子不由得苦笑一番。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去：“避开什么植物呢？就我对你的了解，你没什么害怕的植物吧？”

梅莉摇了摇头：“倒不是害怕啦……就是讨厌而已。”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了，梅莉你所讨厌的植物。”莲子挑了挑眉，她的手电筒微微垂落，照亮杂草丛生的路面，“愿意说说是什么吗？这样的话，我也好避开有这些植物的地方行走。”

梅莉低下头来，在手电筒的光线范围内搜索片刻后，指向那生长在路面边缘的，带着异样殷红的纤细植物：“看到那些彼岸花了吗？我……有些讨厌它们。”

莲子往那边照了一下，皱起眉头：梅莉不说，她还没注意到。虽然这段路面上杂草丛生，但在接近墓碑群的区域，除了彼岸花外，再无他物。

她扬起手电筒，借着灯光看向远处的墓碑之间，那生长于砖石缝隙中的殷红的纤细花朵，同样是无比地醒目。

——简直就像有什么人在暗地里打理这片墓地，并且让彼岸花只在这几片特定的位置生长一般……

莲子把手电筒调转回最初的方向，照亮两人的面庞。当她看向梅莉的时候，后者的眼睛才刚刚恢复焦点，莲子看着，沉默片刻，心中默默浮现出一个猜测。

“嘿……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梅莉你讨厌彼岸花的事呢。”莲子说道，“是因为这种花和死后的世界有关吗？”

梅莉颔首，迅速地回应莲子的问题：“差不多吧……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它的花语，‘悲伤回忆’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分相信这个花语带来的心理暗示，但是……每当我看到彼岸花的时候，总有些我都说不清是什么的记忆浮现于脑海间。虽然说不清是什么，然而回想着，却总让我心头一酸，潸然泪下的念头也会就此冒头……”

“所以，我讨厌这种花。”梅莉说着，冲自己的挚友露出一个最为平常的微笑，“让人悲伤的记忆，总是不好的，对吧？”

莲子沉默片刻后，对梅莉点了点头，报以同样的微笑：“是这样的啊……我这边也注意一点，尽量避开这些花朵行走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莲子也悄悄地把心头浮现的，关于“梅莉是否看到境界”的疑问揉成一团，再被湮灭在心间。

——她清楚梅莉方才那种不知在看什么地方的眼眸意味着什么，在发现境界时，梅莉便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是，既然这些彼岸花让梅莉想到的，却是这样不愉快的东西。莲子又怎么可以追问下去呢？

“我们要找的那块墓碑，或许就在彼岸花生长最多的地方吧。”就在莲子转头，打算继续走下去的瞬间，梅莉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莲子一点点地回过头去，身后的梅莉的脸隐于夜色间，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不过，莲子依然道出了很自然的问题：“为什么这么说呢？”

“莲子，你不是说过，这片墓地终有一日要被拆除，以作他用吗？”梅莉说道，隐约可以看到她的脸微微扬起，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那块藏有通往冥界的墓碑就此消失之后，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入冥界吗？”

“就我所知，没有了。”莲子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她也明白这一点，在来到此处的时候，她可是非常庆幸两人赶上了探索这片墓地的末班车。

“如果说，再无办法可以进入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会渐渐被彻底遗忘吧……”梅莉的声音仿佛超脱了两人所处的世界，显得无比地缥缈，“随着冥界的一切被渐渐遗忘，那里的一切的悲伤，也会浓郁到极致吧。相应地，彼岸花也会大量地在那里开放……我是这么想的。”

莲子沉默了好一会，露出苦笑：“真是大胆的幻想啊……不过，就先照着你说的，找找看吧。”

“嗯，一起走吧。”虽然看不清梅莉的面容，但莲子确信，此刻的对方正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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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夜空中的斗转星移，某只蜷缩成一团，倚靠在墓碑顶端的幽灵脑袋一顿一顿的，就像昏昏欲睡的人类一般——根据它的记忆来看，现在理应是人类休息的时候了。

不过，它的脑袋却是牢牢地跟着远处的橙黄灯光。橙黄灯光之后，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这便是它为何苦苦支撑到现在的理由。

——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别等她们俩找到这里来的时候，都过了凌晨两点三十了啊。

幽灵在心里暗自祈祷着。不过，当它再抬头的时候，它的视野却被一个灿烂的身躯所挡住。

“和来到这里的众人都打过一声招呼了……接下来，就只要等着那两人就好了。”如同看穿了幽灵的想法一般，神子转过身来，看向这只幽灵，“那么，多谢你，完成我的委托。”

幽灵沉默地趴在墓碑上——它的心头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它无比地想着向神子表达“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之类的意思。然而，它却没有一种合适的手段，向对方表达自己心头那熊熊燃烧着的记忆带来的想法……

“咦？”神子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竖起。随着她的动作，一只雪白的，类似幽灵的事物漂浮过来，如同拈花蝴蝶一般试图落在神子的指尖——

神子收回自己的手掌，轻轻一扇笏板，把这只神灵拍回幽灵那边：“这是你的东西，赶集收回去吧。”

幽灵抬起头来，电光火石间，它完成了“扑出去”、“吞噬这只神灵”、“回到墓碑上”这三个动作。

看着眼前单纯地消化完这个神灵的幽灵，神子竖起笏板，以遮掩住她那抿紧的嘴唇。

——真羡慕巫女啊……能把神灵的欲望之声分开来听取。我的能力就是简单粗暴地来多少听多少……太多神灵的声音，真的扛不住啊。

神子打量着这只明明长得那么普通，却神奇地有着自我意识的幽灵。自其那断了一截的尾部，点点光粒飘出，

——这家伙，不断地收集着被它称为“记忆幽灵”的玩意，还有神灵……它所蕴含的东西，早就远超一只幽灵所能拥有的了吧？

神子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再思考这只幽灵的真相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她与这只记忆幽灵最主要的交流，仅仅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更何况，交易的目标，已经达成。

温暖的橙黄色光芒，穿越神子的身躯，照在这块一切信息尽数被时间所消磨殆尽的石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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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看着眼前这块表面已经被风化到根本看不清墓主是何方人士墓碑，掏出社团活动笔记本对比一番后，舒了口气：“就是这里了。”

——尽管这块墓碑并未被彼岸花所簇拥，但从墓地外沿一路走来的莲子看得清楚，无数条道路边上的彼岸花尽数汇聚于此，它们更是围绕着墓碑，形成一个从远处看才看得到的花圈……

——简直就像这整片墓场都在为这块沟通着冥界的墓碑终要离开的未来而悲伤似的。

莲子抬头，看了眼星空，再度对了下时间：“二时二十九分整，我们到得刚刚好。”

梅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这块墓碑的附近，抚摸着粗糙的碑石表面，眼神迷离。

“在这里看境界，看得很明显吧。”莲子说道。

“嗯，确实已经看到境界了。”梅莉抬起头来，望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

“那就让我们开始准备吧。”莲子挽起袖子，虽然这块可以旋转的墓碑必有机关，不至于推得那么费劲。但这终究是个力气活，“离那个时间点，还有四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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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缩成一团，漂浮在夜空中，看着下方两个正在对着墓碑忙活的人类——方才那个金发的人类看向它的目光着实吓着它了，那眼睛和当初初次相见时一样，都是一副仿佛看穿了这只幽灵的存在的样子。

——这就是那个名字长到根本记不住，却又能被简称为“梅莉”的人类吗？

——那么她身边的就是叫做“宇佐见莲子”的人类吧……

在确认这两个人类的身份之后，这只幽灵也不再继续想下去了。既然这两个能打开通往幻想乡的大门的人类已经到来，那它唯一要做的，也只有静候了吧。

它的身躯下意识地绷紧，而它的心头，浮现出关于紧张的人类的记忆——这些记忆画面里，人类似乎在等着什么东西倒数到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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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秒。”莲子那精准的报时声虽然沉稳，但也带上一分紧张的颤抖。

梅莉点了点头，尽管还没到时间，但她的手也开始用力，推动这块墓碑。这块蒙尘许久的碑石上，渗透进人类的汗水。

“五十八秒……”莲子也按捺不住，开始用力。石崎千代子并没有告诉过她提早推动那块墓碑有什么后果——反过来说，无论之前对墓碑做了什么，只要在凌晨二时三十分时推过一半，便可触发通往冥界的路口！

“五十九秒——”在报出这个时间的时候，莲子和梅莉一同用力，把墓碑推过一半的位置。

如莲子所料，推动墓碑并不费劲。但做完这一切后，她却依然如同脱力一般，扶住墓碑，跪在原地。

一方面，是她现在的确过于紧张。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倏忽间展现在她们面前的绝景——

“二时三十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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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转过身去，看向墓碑背后的虚空。自无尽的夜色之中，点点樱花花瓣如同蝴蝶一般纷飞着形成旋涡，涌向这个世界。

它的脑海中，充斥着震惊至极，嘴巴张大至几近脱臼的人类的记忆，好似有阵阵惊雷，在它的脑海中隆隆作响。

它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会对这块墓碑背后的景象如此熟悉的原因……

“白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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