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龙之影（二）

离开王都的奥森公爵此时正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走在回程的路上。奥森领距离王都大约有五天的路程，中间隔着约金公爵的领地，除此外直到永夜城为止，周围一圈都是王室直属地。如果说和人类的战争有带来什么好处的话，恐怕就是脚下的道路了。

为了维持王都和边境的交通，时刻防范人类的入侵，这大概是全国维护状态最好的道路了。十数米宽的碎石路从永夜城一直延伸至奥森领，穿过领地内最大的城市因赛斯城，直达边境的前沿要塞群。而且王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拨款对它进行修整，数百年来这条道路一直保持着畅通，各领地修建的其他道路也都汇集到这条路上，让它渐渐成了链接王国各地的主干道。

位于王国东南方的奥森领是一个富饶的地方。境内虽然没有大河经过，但从绝望山脉上延伸而下的小型水系遍布整个领地。冬天并不寒冷，夏天温度适宜，肥沃的土地即使不经耕作，也能养育出优良的作物。而且整个领地地形平坦开阔，除了东边有少数森林外，几乎都是平原，只要稍加开垦，这里出产的粮食甚至能养活王国三分之一的人口。如果不是战争，这里本该是一幅欢乐富裕的景象，如果不是战争。

每一次人类的进攻都会在人民的心里刻上一道疤痕，百年前是如此，三十年前也是如此，八年前，更是如此。人类的进攻间隔一次比一次短，而且一次比一次强大。八年前的那一次，他们甚至掌握了攻城器械的制造技术。在那些巨大的攻城武器和魔法的配合下，原本固若金汤屹立超过百年的要塞群，转瞬间变成了士兵们的坟墓。

被攻破边境的奥森领瞬间化为血与火的地狱，刚刚接到避难命令的后方村民们还未收拾完家当便受到了屠杀。人类的士兵们深入领地数十里，不管是魔族、兽人、半兽、巨魔还是别的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刀口。唯一没有被攻破的，只有被护城河环绕的因赛斯城。

等到王都和其他贵族的援兵到达，付出惨重的代价将人类驱逐之时，整个奥森领恐怕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仅仅用了不到半月，超过十万的生命完全消失，建筑被破坏，田地被烧毁，井水被污染，半个领地陷入完全的荒废状态。到如今，整整八年过去，奥森领仍未能恢复八年前的一半实力。

前沿要塞群被完全放弃，仅留下少数骑兵和前卫岗哨，部队一直后退到因赛斯城附近，以河流为依托，构筑起一道可怜巴巴的防线。如果此时人类再次卷土重来，恐怕即使是因赛斯城，也抵挡不了多久。

公爵的心情十分糟糕，原因是多方面的。不久前从奈尔领回到王都的艾丽希亚公主殿下发来了邀请函，希望自己能参加王都举行的演练仪式和晚宴。如果是平时，公爵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离开时刻处于战争阴云下的领地。但这一次不一样。

之前之所以支持弗兰伯爵，是因为他是最有希望登上王位的贵族，与他打好关系，无论对奥森领还是黑岭王国，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谁知初春前往奈尔领进行讨伐的联军遭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惨败，直接把整个王国的力量格局完全改写。弗兰伯爵的死亡让原本明朗的局势一下子陷入了混沌，他多年积攒下的实力戏剧性的落入了艾丽希亚公主手里。

然后就是前两天看到的那场演练，不，或者说是力量展示更为贴切。那种武器已经超出了公爵的理解范围，对他来说，那和魔法没有两样，而且是人人都会用，杀伤力巨大的魔法。向公主提出的要求毫不意外的遭到了拒绝，原因多半是泰尔男爵，也怪不得她。

“公爵大人。”

副官骑着马从旁边靠近。

“怎么了？”

“您不打算再争取一下那种新武器吗？如果边境守备军能人手一把装备那种武器，人类什么的根本毫无威胁！”

副官的想法很正确，他是个正直的骑士，还很年轻，一心为领地为人民为国家着想。在他眼里，贵族心里考虑的那些利益得失极为荒唐。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想般简单，即使我愿意低下头颅去恳求泰尔男爵，他也未必愿意帮助我。

再者说，我从高尔将军处得知，近卫军从奈尔领购入的那些武器，每一把要价三十金币，此时的奥森领负担不起这样的开销。

“我会争取，但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您是说，那些...怪人？属下不喜欢他们，他们的做法太过无情，把人民当成工具，这有违骑士精神。”

怪人，这样简单的词汇用来形容黑龙会实在是太过无力。他们不光是怪，而且狂热，同时盲目和冷酷。从难民中选拔合适的目标，培养成符合他们需求的工具，然后把工具送到合适的地方，用完即弃。

当初同意他们在奥森领内建立据点，为的也是抵挡人类的入侵，确实他们也为此做出了贡献。八年前，黑龙会的死士们在人类后方不停地制造混乱，极大地延缓了人类军队的前进步伐，那些巨大的攻城武器也是他们破坏的。无论是毒，还是火，能想到的招数他们都用上了，听说他们甚至染指了邪道的魔法。

他们的目的和我相同，出发点却完全相悖。我为了保卫领地和领民而战，他们则是单纯为了杀伤人类，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标，削弱人类的实力。

“即使是怪人，也要去利用，我们没有余力去在意骑士精神了。这一趟回去之前，先拐到他们的据点去一趟，我要和他们谈些事情。”

“是，属下了解了。”

虽然脸上露出了少许纠结，但副官没有反驳公爵的决定，他也知道现在奥森领处于山穷水尽的境地。

黑龙会有着遍布整个王国的潜伏网络，其中不乏栖身在大贵族身边甚至是王宫里的钉子。他们的话，应该有办法暗中获取奈尔领那种新武器的信息。应该说他们早就该动手了才对，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没消息，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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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技场的演练过去一周后，永夜城的王宫议事厅里，艾丽希亚正在听取西玛骑士长的报告。

“北际领残兵的收编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已经全部收编完毕，正准备把他们正式编成近卫军第四军。”

“步枪的装备情况呢？”

“目前第一军一千五百人已经全部换装，剩下的需要等待奈尔领交货。”

“比预想中要快一些啊。”

“按照泰尔男爵随货捎来的口信所说，产量有所增加，今后会加快供货。按现在的速度，今年年末之前，整个近卫军应该能完全换装完毕。训练还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形成完整的战斗力。步兵们暂且不论，骑兵们想要在马背上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极高的熟练度。”

“做的不错。”

艾丽希亚转过头，看向大臣们。

“奈尔领新送来的那几辆拖拉机，有试用过了吗？”

听到她的问题，主管农业的大臣站起身。

“公主殿下！老臣有一事要奏。”

“说。”

“臣下希望加大拨款，购买这种机器！这两天在农地上实际操作过后，耕地效率提升了数倍！如果普及这种机器，我们只需要现在三分之一...不，五分之一的农民，就能完成每季的耕种！除了耕地，这些机器还能充当货运的动力，和马匹比只好不坏，而且不需要照顾！”

“我会考虑的。”

如果可以的话任谁都想把它们普及到每一个村子，甚至是每一个农民手里。但现在奈尔领的产量有限，每个月只能送来五十台，而且除了定额配给的一百台，剩下的都交由商会经营。

奈尔领出产的新产品已经在王都和北际领掀起了一场风暴，现在每一个大臣手里拿着的都不再是羽毛笔，而是那种铁制的钢笔。他们家里的佣人也不再使用火石生火，全部换用了魔力打火机。王都里的不少酒馆还购置了魔力留声机，用来代替薪水不菲的演奏家进行演奏。还有现在艾丽希亚手里拿着的魔力风扇，只要朝握柄里稍微输入魔力，就能带动圆圈中的扇叶转动，吹出凉快的风来。

还有很多自己没有试过的新产品正在四处流传，虽然目前因为价格和产量问题，多数商品只在上流人士之间流通，但奈尔领出产的名号已经在王国中迅速传播。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大多有经过爱娜之手，但艾丽希亚也不得不佩服泰尔的想象力，能把爱娜的才能发挥到极致，或许正是他的过人之处。

“公主殿下，老臣也有一事要奏。”

“说吧。”

“铁匠协会，魔法师协会，佣兵协会联名写了一封告状信，指责泰尔男爵逾越本分，染指了他们的领域。”

“压下去。”

“可是...”

“压下去，败犬的丧音罢了，几大协会的老家伙已经多少年没有拿出成果了？他们除了打压新血还会什么？”

“老臣...明白了。”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散会，麻烦事太多了你们看着处理下。”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段时间公主殿下的说话方式变得越来越随便了，虽然听起来更有亲切感了。

有事没事的和泰尔聊天，不知不觉间艾丽希亚也染上了泰尔的说话习惯，只是她自己没有自觉。

看着她走出大门，西玛连忙赶了上去，然后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报告。

“公主殿下，奥森领的探子回报，公爵去了那个学院。”

“果然吗，喜忧参半啊，盯紧他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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