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滩边风光（其三）

“诶……我听到声音咯，那边的孩子能帮我把这桶水搬到那里么？”

说话的是一个60岁上下的老太太，和之前在列车上看到的那个老太婆不一样，这位老太太并没有表现出太让尹天祈介意的气质，可以说是人畜无害都不为过，她潜意识发动的心剑甚至误以为这只是一头老牛而将其忽略了。

也就是说……并不是能够造成威胁的对象……她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这个时候尹天祈才开始审视这个老太太的外貌，这位老太太大概只有1米5左右，岣嵝的身子甚至能让尹天祈俯视，皮肤早已失去了色泽，还有部分清晰可见的烧伤痕迹，可明明是这样瘦骨嶙峋的身躯，她却背着一个恐怕和她体重差不多的水桶，嘴里叼着一根铁质花洒，满嘴的铁锈，可最让人惊异的是，这位老太太，并没有双手，双眼泛白，其中看不到眼珠，看来双目早已失明。

再看她身后的水桶，似乎是因为刚刚烈焰的冲击力过猛而被烧断了肩带，因此翻倒在地，其中的水洒了一地。

既然是她不小心做的，自然应该由她解决，这种事情尹天祈还是有点自觉的，但尹天祈更有些好奇，她在奇怪这样一个没有双臂，没有眼睛的人，是怎么能够将这样的重负背在身上的。

“好。”尹天祈为老太太扶起了水桶，并将接过路边的破旧水龙头，将其中的水接满。

“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啊……咳咳咳咳，我这边已经好久没人来了，真是没想到还会有稀客。”

尹天祈这个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要买水的使命，比起这份使命，她现在关注的事情只有一件，为何这个既没有双手，又没有眼睛的老婆婆会在这里种田，会在这里开小卖部。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灭世兵器的气息……

既然和灭世兵器有关……那就留不下她了，起码和她死前聊聊为什么要在这里做如此无意义的举动吧。

“人类种啊，我很好奇，你难道不会觉得重么？再怎么看一桶水都和你差不多重吧？如果是打水，没有眼睛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水，水会漫出来的吧？

那就和你倒水一样的道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浇到花，甚至没有双手的你根本不知道这朵花，或者是果实有没有长出来，无法检查到结果，而为之，这种行为本身不是没有意义的么？”

破败的树屋下，屋外是晴空万里，看似平和的红发女孩抱着一个婴儿，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抓了抓头的老人正自顾自地用嘴中的花洒浇水，农田里长着半熟的西瓜，这里似乎只是一个卖西瓜汁的小卖部，难怪比起隔壁差多了。

听到了尹天祈的疑问，老太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显然是对尹天祈“人类种”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谁都有这种幻想的时候，恐怕这个女孩也是这样的，耐心地和她解释一下吧，年轻人就是心急。

“我啊，一直在这里住，大概是30年前，儿子离开了这里去了中门洲，就没有再回来过，大概是17年前陨石坠落，烧掉了我的双臂，烧瞎了我的眼睛，烧死了我的丈夫，我的邻居，只剩下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即使这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生活还是要继续么？以这种残废的姿态，还能继续生活么？尹天祈实在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

“继续么？如果我是你的话，要我在手臂和眼睛都失去下活动，那么近乎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找到新的肢体接续才行，你看，现在你连一两只在你面前嗡嗡嗡叫的蚊子，你都杀不掉。”

大概是因为天气转暖的关系，昆虫都出来活动了，几只蚊子就像是吸血的牛虻一样拼命地盯着老太太的脸上咬，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流出来的血，和鼓起的包。

……

“那就只能接受吧……毕竟除了这片田以外，我还有什么呢？重要的并非是结果，而是到达结果的过程，这片田，就算是一个都没长，但是只要我努力过了，我便不会为此感到痛心。再说了，你也不可能真的把世界上所有的蚊子都杀光吧？”

尹天祈歪头想了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但是那些蚊子（指人类）真的很烦诶，我要认真去做的话，真的可以让世界上所有的蚊子一个不留哦，这样做难道不对么？”

老太太有些语塞，她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的女孩讲比较好，但总觉得她话里又有些什么多余的话。

“就算是蚊子全杀光的话，明天也会有新的东西吧？拥有会有东西让你烦恼的。

虽然总有困扰人的事情的，但只要明日依旧，我的生命就不会终止啊……你看着这沙滩中唯一的农田，虽然我看不到它的模样，但我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地方，有清风和砂砾吹来和我作伴，我也不会觉得特别孤单。”

……

是这样的，么？

尹天祈默默地低下了头，她看着这片海，这片天空，这片环绕在沙滩中心的农田，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再怎么说沙滩没有什么可以供植物生长的土壤。

但是这个身体残疾的老太太，却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了这一方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杀她。

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尹天祈松开了即将贯穿老太太脑袋的爪子，缓缓坐在了地上。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灭世兵器的第七位晶核之心的残片，此刻正在这位老太太身上，为她延缓着所余不多的生命，她本该是个17年前就被火流星雨烧死的人，却依靠着一枚晶核之心活到了现在。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亲人……

甚至说是可以被亲人抛弃了……

可以说是所有认识的人全都死去了……

这生命之树的光辉却是如此闪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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