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白驹过隙话桑麻

“算了，我也就随口一提。”南宫璇略过了这个话头，说道“雨儿，你准备何时动身前往禁地？”

叶雨樱曼妙的身躯微微颤动一瞬，回答道“待得弟子将一切安排妥当，便会随同守阁人前去。”

“还需多久？”

“一月之期。”

“也好。”南宫璇点点头，不再多言。

空气悄然安静下来，无垠的黑暗下，仿佛只剩下天穹上洒落的星辉。

照亮了叶雨樱略微有些苍白的脸颊。

“雨儿，你怪为师吗？”南宫璇突然开口道。

“弟子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叶雨樱深吸一气，如实回答道。

“弟子从未怪过师尊。”

“......”

从未怪过吗。

南宫璇突然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叶雨樱垂落的发梢，清冷声音中多出了一缕淡淡的真切“雨儿，不要怪为师心狠，这四大道院传承了数千年的规矩，绝不能破。”

“当年道魔之战，我道门虽然最后侥幸取胜，但也为此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而如今魔道渐复强盛，甚至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神榜前十的天骄更有半数为魔道十殿之人，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这规矩若是在你这破了，将来大战若起，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算把命搭进去，恐怕也无法扭转最后的局势。”

“师尊...”

叶雨樱颤声道，缓缓躬下了身子。

“走吧，活着回来。”南宫璇垂下了抬起的手，转身走向星光汇聚的灵台。

她的背影在昏沉的黑暗下，显得格外落寞，像是孤寂了千百年。

咚！

叶雨樱银牙紧咬，突然双膝重重地跪伏于地，将头紧紧地磕碰于身前的石地。

“师尊！”

南宫璇顿下了步伐，冰雪的神情中略有动容。

她清楚自己这位徒儿的脾性，不跪天地，不跪父母恩人，只跪自己的内心，而如今的她却在自己的身后跪下。

修仙大道，在于凝心，定神，忘情。

什么事情值得她放下过往的执着？

“此番试炼，九死一生。”叶雨樱竭力压制着胸中沸腾的情绪，一字一句道“倘若弟子无法活着回来，我那在天星道院的弟弟和远在潇湘的妹妹，还请师尊能够照拂一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弟子明白。”

“明白？你这也叫明白？”南宫璇拂袖转身，神情中隐有怒容“你可是我南宫璇的弟子，你是我道院未来的希望，那些参加试炼的白痴谁都可以死，你不能死！”

“听明白了吗？！”

叶雨樱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南宫璇强行散去心头淡淡的怒意，沉默半晌后，改变方式劝慰道。

“为师理解你的坚持，可魔道固然可恨，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难不成你真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能将那些神榜的魔头尽数斩杀？他们若是联起手来，你又如何能在那禁地中寻到生机？就算不为你自己和为师考虑，也应该考虑一下你还活着的亲人...”

“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我也，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弟子了。”

南宫璇说到最后，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还请师尊答应。”叶雨樱依旧跪伏着，声音中毫无动摇。

又是漫长的沉默。

南宫璇深深地看了一眼叶雨樱，旋即将目光移向遥远的虚空，瞳孔深处蕴藏着淡淡的波澜“你那妹妹天资卓绝，自会有潇湘的老怪物操心......倒是那个外院的叶轩，虽有不世之资，但却生不逢时，自从你的师姐死后，再也无人知晓后六劫的隐秘。”

“师尊贵为红尘仙，一定会有办法的。”叶雨樱说道。

南宫璇闻言，眼底有一抹黯然一闪而逝，旋即摇头自嘲一笑“红尘仙，红尘仙又如何？熬不过将来的天劫，还不是照样黄土一抔。”

“况且，虽然我的境界在这片凡界中已达到天道规则限制的极致，可依然还远远不是真正的“仙”啊。”

连自己的弟子都保护不了，我又算是哪门子的红尘仙。

南宫璇说到最后，余音越来越弱，夹杂着少许的彷徨与迷茫。

她最后用灵力轻抚起叶雨樱跪下的身形，说道“为师答应你，你不在的这几年，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叶雨樱瞳孔微惘，忍住心头的悸动，恭恭敬敬地朝南宫璇施下弟子礼，正如许多年前相见的那一慕，下山的少女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上崎岖的小径。

正如之后潜心修行的岁月。

白发的少女默默站在黑暗深处，耐心地看着她演练完一招一式，露出欣慰的笑容。

白驹过隙，弹指流年。

苍茫已过青州。

“多谢...师尊。”

叶雨樱将一切的情感融进最后的话语，深深执礼而拜。

“回去吧。”

南宫璇轻拂衣袖背过身去，独自仰望星空上的通天大道，再也不曾回头。

两侧的阴影在她的身后似乎拉长了无数倍，缓缓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像是要将那道深切的羁绊斩断。

叶雨樱在最后一刻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道渐趋朦胧的背影，直至最后的一丝余光消散。

此一离别，相见不知何年。

......

......

“师傅，师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从天上偷跑到人间玩耍的小仙女儿。”

“仙女？”

“对，很漂亮，很聪慧，很听话。”

“师姐她以前一直都陪在师傅身边吗？”

“是。”

“后来呢？”

“后来，她玩厌了，玩累了，就回去了，人间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师姐还会回来吗？”

“......”

“不回来了。”

白驹过隙话桑麻，回首百年已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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