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生命之水

影壁后是一处开阔的广场，方圆不下二十丈，皆由青石铺就。广场左侧是一栋大屋，李老就站在屋门口，见到二人，忙招手高呼：“两位小友，我看这府邸幽深死寂，广场后又是一片园林，也不知其中有没有毒虫蛇蚁。我们在这屋中生了火，不妨进来暖暖身子？”

闻言，张叁勾起唇，抱着拳淡笑道：“多谢李老美意，不过这府邸内既有园林，我倒是想先浏览一番。”

洛媗也是一心想找个无人之处梳洗换衣，丝毫没有和这老狐狸打机锋的兴致，便附和道：“张兄此言有理，乘雨游园，快哉快哉。”

“哈哈哈，”

张叁大笑着向李老拱了拱手，便和洛媗一同向广场尽头正对着影壁的月门走去。行至广场中央，却又听李老道：“两位小友，即是游园，也不妨带上两把纸伞。”

说着，他就拿着两把油纸伞，快步走向洛媗二人。

洛媗就停下脚步，正要谢过老人，张叁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就跑，边跑边笑：“我二人衣衫已湿，又何须执伞游园？李老您快回屋吧。”

话音未落，他就带着洛媗跑过月门，几步就消失在曲折幽寂的园林之中。

跑了一会，才瞧见一处亭台，还没恢复过来的洛媗就受不了了，她喘着粗气，试图拉住张叁，“hu、停、停一下……”

“是该停一下了，”

张叁拉着洛媗走进凉亭，笑嘻嘻的驻足观望起园林中的景色，只见这园林虽然无人打理，但却别有一番野趣。小径两旁，不知有多少种他前所未见的植物肆意伸展着枝叶。

此刻洛媗也喘匀了气，不解的问道：“你跑什么？”

张叁注视一株有着近似柳叶形状叶片，枝干纤细如柳条，通体呈红色的植物，慢慢道：“有些好意，还是不受为好。”

“你发现了什么？”

张叁耸了耸肩，朗声道：“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只是一点，见的多了后的，人生经验而已。”

洛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开口诵道：“枸荔果佳盛食已？”

“啊？”

张叁眨了眨眼睛，苦笑道：“七弟，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梗吗？”

洛媗干笑两声，连连摆手，“虽说修士寿命悠长，但是这个梗，你还是不懂为好。”

张叁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沉声道：“对了，你的方寸物中，有足够的食水衣物吗？”

洛媗一怔，答道：“有啊，你要吗？”

张叁摆摆手，笑嘻嘻的指向自己的剑鞘，“别看我是个穷鬼剑修，方寸物，我也是有的。对了，喝酒吗？”

说着，他就解下长剑，拔剑出鞘。

洛媗只见有剑光一闪，接着面色不由陡变。

她怔怔的望着张叁那号称一剑在手，神鬼不留的宝剑，许久，才用近乎不可置信的语气发问：“这、就是你的剑？”

“是啊，不错吧？”

“可能吧……”

洛媗看着那柄锈迹斑驳，剑身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断剑，沉默良久，才问道：“你这剑的样子，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神器自晦吧？”

“呃……应该不是。”

张叁随手磕了磕剑上的铁锈，笑眯眯道：“这剑呢，只是我在一个铁匠铺里敲出来的。你看这断口，还是我之前劈柴的时候劈断的呢。”

洛媗舔了舔唇，定定的望着张叁：“剑修？”

“嗯。”

张叁用力点头。

“一剑在手，神鬼不留？”

“嗯嗯。”

张叁得意的点头。

“呵呵。”

洛媗简直忍不住想拔剑把他这破铁斩断的冲动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张叁的眼睛，手指那破剑，一字一顿的问：“你确定，要用这么个玩意，去斩杀鬼祟？我劝你还是快找株桃树吧……”

“桃木剑吗？桃木斩鬼，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你误会了，”

洛媗冷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找株桃木吊死，这样还能死的轻松些。”

此言一出，张叁就怔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洛媗，似乎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么冷酷的话语。

洛媗下意识的移动了视线，不肯看张叁的双眼。

我说的没错。

她暗暗道，如果张叁真的有斩妖除鬼的本领，那我说出这样的话最多是会失去一个朋友。而如果张叁其实没有他所说的手段，我就救了他的性命。

这样有什么不好？

好像过了许久，久到洛媗就要不管不顾的在再激张叁两句，他却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张叁放声长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

洛媗有些不安，心说这家伙本来就有点神经质，我这下不是把他刺激疯了吧？想到这，她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啊。”

张叁敛起笑声，默默望着洛媗。轻声道：

“你刚才，是不是很担心失去我这个朋友？”

洛媗扭过头，冷声道：“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啊，”

张叁无奈的摇着头，又一次劝道：“七弟，虽然人与人之间其实并不能互相理解，但这也不是你放弃治疗的借口啊。你明明担心我因为本领不济死在鬼怪手里，却偏用最不合适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关心，七弟，你该不会是那种会因为朋友的冷言冷语而、呃，你懂的？”

“滚啊！”

洛媗这回懂了，所以她就连砍死张叁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

张叁大笑着挥了挥断剑，一脸傲然的拍着胸膛：“七弟勿忧，用不了多久你就明白了，对于你叁哥我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两种对手。一种是不用拔剑就足以弄死的，一种是拔出这柄破剑就可以扫平的。什么神兵利器，对我而言都是粪土，粪土啊！”

说着说着，他就不由抹了把辛酸泪，接着他随手抛下断剑，将剑鞘鞘口冲地，用力摇晃，口中道：“七弟啊，你我今日一定要一醉方”

“休？”

张叁疑惑的盯着什么也没有掉落出的剑鞘，又拿着剑鞘往地上顿了顿，依旧如此。

一瞬间，他就慌了。忙将剑鞘翻转，顺着鞘口往里窥探，念念有词，“不是吧、老伙计，我的家当可全在你这里面啊！你可不能撂挑子啊！”

“别看了，”

洛媗懒洋洋的笑了起来，她把玩着手里的锦囊，慢慢道：“你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个苦苦寻找私房钱的已婚社畜。何苦自己骗自己呢？要酒是吧，我这有啊！”

说着，她从锦囊中摸出一个玉瓶，微笑着晃了晃，用一种近乎劝诱的语气说道：“生命之水，要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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