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线剑术

三月中旬，正是早春时节。度过一季霜雪的草木已绽新意，缠眷的春风里除了桂花的清香外，又有三分微凉。

少女坐在山巅，倚着桂树，懒懒的眺望远处于云海间隐现的楼阁，随手拨弄着身边的云彩。

此时，旭日初升。

天地间第一抹辉光洒落，正是修真者采取朝阳紫气的唯一机会。可见，远处的楼阁群里，一个个身影或立于楼顶，或乘鹤凌云，各展手段，潜心修炼着门中法决。

幽幽一叹，少女收回目光，回首望着身后独立于险峰之顶，傲然屹立的秀美小楼，挺拔月桂，心中默默念道，

‘已经，十四年了啊……’

少女名唤洛媗，本是另一世间科技星球上的一名宅男。一日静极思动，在参观量子对撞实验之时恰遇机器爆炸，被火焰吞没之前她还打趣自己，‘此次若能不死，想必我就要成为都市异能文的主角，曼哈顿博士第二了。’

哪成想再睁眼之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女婴。

到如今，已经过了十四年。

洛媗还没从回忆中醒来，一个清冷无情的声音就在她身侧响起。

“汝剑何在？”

“喏，”

抬手向小楼一指，洛媗轻声道：“房里躺着呢。”

“荒缪！”

来人冷声喝道：“吾屡屡有言，汝既修剑，就当于剑同存，人、剑一体同心！汝置剑于屋中、又是什么道理！”

来人几句话，吓得洛媗下意识的缩成一团，听出了他心情不好，叶瑄也不敢犟嘴，只小声道：“父亲，我已经完全了解那把剑的参数了。那剑总长二尺五寸，刃长一尺六寸二分，我的手臂长为两尺一寸，也就是说我挥剑最大能攻击到离我”

“停。”

洛父的面色冷如万古寒冰，只看着身旁桂树，不看洛媗一眼，厉声喝道：“取剑来！我要亲自领教一番洛大小姐的剑法！”

“那多不好意……”

洛媗本想多说两句讨巧话，好让眼前这暴躁老爹消消气，这样自己一会也不会被打的太惨。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瞅见洛父面皮一抽，举起巴掌，作势欲敲。

“别别别！老爹饶命！”

少女吓得抱头就往楼阁里跑，幸亏她一直也只穿男装，不然，怕是要表演一番平地摔的本事了。

未行几步，洛媗又听见洛父强压怒火的声音：

“你去哪！”

洛媗不解的望向父亲，茫然道：“我去取剑呀。”

洛父咬紧牙关，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你一介剑修，居然自己跑去取剑？日后若是出门，万万不要说你是我洛风的女儿，我没你这样在地上傻跑的闺女！”

洛媗怔怔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小声哔哔：“这我倒是不太介意，就不知阿娘她怎么想……”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剑鸣！

九霄之上自在舒展的卷云顷刻间化作无数整齐的方形云块！

洛媗一把捂住嘴，胆战心惊的招了招手，唤来一旁躲在桂花树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云彩，鼓起勇气，喏喏道：“那我乘云去，乘云能快点。”

“你……”

洛风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眼前这傻丫头是亲生的、亲生的！不能打。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近乎不可置信的问：“你身为剑修、御剑的本领都不会吗！”

“哈、御剑啊！我当然会啊！”

洛媗的额角渗出一层冷汗，强笑道：“不、不就是御剑吗，我会！就是、就是……我就是怕那剑上又没长眼睛，飞来路上撞到了小朋友，就是没有撞到小朋友撞碎了窗棂门框、花花草草什么的也是不太好的你说是不是啊？老爹？”

“我真是上一世造孽太多……”

洛风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干笑着的少女一眼，挥手划破空间，取来远在百米外楼阁内的剑器，掷于洛媗面前。

接着抬手召来一根一尺半长的桂枝，闭上双眼，漠然道：“尽管攻来，只要我迈步、睁眼、枝断、使出剑术之外的手段，就是你赢。”

洛媗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拿起剑器，运转灵气。然后她迈步，就有风吹来，助她奔走。

一息后，洛媗已穿过十几米的空地，长剑破风，无声刺向洛父胸膛。

“太慢！”

洛父冷喝，手中桂枝送出，挡住剑脊，一转一绞，就将洛媗手中的剑器夺下，甩在少女脚前。

“动作虽快，但心意不在。心意不在，则剑器不在。剑器不在，命、安在！来！”

洛媗咬紧牙，拾起剑，厉喝着冲上去。

然后就是又一次的失败。或是剑器脱手，或是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一次次的失败，只有洛父不辨喜怒的声音一直回响，

“来！”

“再来！”

“站起来！”

“死了吗！没死就给我起来！来！”

……

又一次被抛飞出去，洛媗气的直捶地，然后用力吸气，爬起身。才拾起剑，就听见洛父冰冷无情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败涂地吗，因为你就会一招刺！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就是一招刺！你是属刺猬的吗！”

此时洛媗也被打出了火气，用力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道：“你这样的老头子懂什么，这可是我在一个夏天根据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一公理自创的夏季、霸刺。等我把这招剑法练熟，达到双剑并用的地步，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呵。”

洛风一阵冷笑，清俊的面庞上显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他缓缓念起这句话。

“没听过吧？”

洛媗得意的晃着头，头顶上一根呆毛傲然挺立，“这可是武学至理，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你那什么云海剑法、烈阳剑法都low爆了，等我”

洛风打断她，漠然道：

“来。”

洛媗握住剑，一剑刺出。

这一次洛风没有选择格挡，他也同样举起了树枝，刺出。

‘赢了！’

洛媗兴高采烈的想着，

‘老爸他的臂长大致是二尺四寸，但桂枝只有一尺半长，加起来也不到三尺九寸的攻击范围。而我的攻击距离足有四尺三寸，这回赢定了！手长打手短，这回怎么可能再输？我虽然不是专业的解说，但也’

“你赢了。”

洛风举着点在少女咽喉上的桂枝，漠然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媗怔怔的望着自己离洛风足有一尺的剑尖，又看着已经点到自己咽喉上的桂枝，心中一片混乱。

‘法术？不对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可是这不合理！我的攻击距离明明’

放下桂枝，洛风平静的道：“这一招，不是剑术。是剑道。”

“剑道？”

洛媗不解。

“剑道。”

洛风漠然道：“对于剑术而言，两点之间却是线段最短。但对于剑道而言，两点之间，可以没有距离。一剑出，纵隔万里亦可杀敌。这次我输了。”

此刻洛媗才回过神，缓缓放下剑器，踌躇着道：“那个、这次不能算！你又没用法术……对了老爹！”

她一把抓住洛风的手臂，微微摇晃，娇声道：“你教我剑道吧！这招好帅啊！”

洛风望着少女，缓缓摇头，轻叹道：

“我教给你的，一直就是剑道啊……”

洛媗一怔，就见洛风举起手，她下意识的捂住额头，洛风却只轻柔的抚摸着少女的发丝，淡淡道：“你若真的不爱练剑，那就不练吧。”

洛媗又是一怔，虽然她最大的理想就只是猫在家里，混吃等死，可洛风这么一说，她不由感到了深深的不解。

眼前这个一脸温柔的男人，还是那个因为就担心自己在抓周的时候没有抓剑，而把抓周物品全换成各式小剑的老爹吗？

想到这，洛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特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老爹，之前你说的要送我的霓裳羽衣呢？是不是忘了才这么说的？”

洛风疑道：“那衣服不是被你割开做了窗纱吗？这回觉得好看了？喜欢的话跟你娘说，让她在天织坊再订几条。”

“不用了不用了。”

确定了这人是老爹无疑，洛媗连连摇头，忙岔开话题，笑嘻嘻道：“老爸，你找到合适的传人了？”

“还没有。”

洛风望着笑容满面的少女，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这件事，要听媗儿的。”

洛媗不解，讶然道：“为何？我又不通相人之术。”

洛风沉默片刻，叹息道：“这事……到时侯你自然会知晓。总之，这一年内，你尽可以去找合你眼缘的人。不论身份，不论天资，哪怕只是一个天生不能修炼的人，只要你喜欢，我就把他收为传人。”

洛媗越发迷惑，又问：“那为何又限定在一年之内？”

洛风垂眸道：“一年后，你若还没有选出人选，我就自己决定了。”

“好吧……”

洛媗带着不解点了点头，突然，她眼睛一亮，急声道：“这么说，我可以下山玩了？”

洛风缓缓点头，“对，你可以下山，但要先与我约法三章。”

洛媗眼睛明亮，用力点头：“你说你说。”

“一、不可使用灵力，一点也不可以。二、带上我准备好的十二粒剑丸，不可轻易犯险。三、不要将目的地告诉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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