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绝望

我究竟在经历什么？

白雪紧闭着双眼，不忍直视前方的可怕景象。

那位淡漠安静的少年，那位逐渐温柔的男孩，那位拯救过自己的觉醒者，为什么会变成狰狞丑陋的怪物？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思晨！”

林夕对着前方扇动黑翼的堕者伸手，像是要唤回自己喜欢的男孩。

白雪和风灵合力，死死抓住林夕的手臂，阻止女孩扑进那怪物的怀中，而后使出全身力气将林夕拽回学校。

她们了解堕者，那是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哪怕是曾经深爱的女孩，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撕裂。

最后的最后，面色苍白的白雪，还是忍不住回身望向那道已然扭曲的身影。叶思晨化身的怪物仿佛魔龙，身后双翼挥动缓缓浮空，昂首朝着远方咆哮。

是啊，他已经没有理智和感情，又怎么能奢望他能再看自己一眼。

白雪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就在这时，远方两道黑影迅速接近放大。叶思晨化身的堕者会朝着那一方向咆哮，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被某位觉醒者的心念光所吸引，产生了最原始的杀戮冲动。

“吼！”

那头“魔龙”咆哮着冲向高空，企图撕裂它眼中的猎物。

“砰！”

第一道黑影和它狠狠撞在一起，猛烈的下坠之势却无法停止，两者就这么保持着碰撞的姿态一同坠进校园内。

当他们落地的瞬间，第一道黑影身上缠绕的寒冷雾气刹那间爆发，漆黑的寒冰凭空扩增，尖锐的冰刺洞穿教学楼一、二两层，连带着这头魔龙也被冰封其中。

紧接着，第二道黑影平稳落地，周身缭绕的黑雾在扩散间稀薄，将他衬托得犹如魔神降世。

他穿着黑色风衣，落地时衣摆扬起如同旗帜，时刻戴在头上的兜帽因为下坠之势掀开，露出一头银灰色长发和一张坚毅冰冷的脸庞。他的眼眸很美，呈现冰蓝色，即像两枚千年寒冰，又像一片霜冻的天空。

他是第九王权者卡戎，仅仅只是立身于此便带来凛冬，四周的温度骤然降到能呵出白气的程度。

校园内的师生因为他的到来而产生骚乱，原本好不容易维持的秩序变得岌岌可危，校长没能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却也竭尽全力指挥师生朝学校后门的方向避难。

“王权者……”风灵根据黑气判断出卡戎的身份，可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她不由失声惊呼：“凌冰涯？！”

“诶？”

白雪被风灵喊出的名字惊到，本来不愿再注意周围的她，勉强自己将视线转向那边，一眼过后她便彻底迈不动脚步。

“前辈……”

那道身影的熟悉感是如此强烈，哪怕他的瞳色变得异样，哪怕他的左臂完好无损，哪怕他的身体黑雾萦绕。

那毫无疑问就是冰神凌冰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雪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不断问着同样的三个字，却得不出任何答案。

“还没死吗？真是命硬啊。”

卡戎没有理会那三名少女，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久战至此的对手身上。

“咻！”

一道破空声响起，卡戎微微偏头，躲开飞掷而来的狼牙棒。

江峰左半边身子仍被寒冰冻住，但是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屈服，龇牙咧嘴的模样即狰狞又凶狠，像是一匹雪原中对抗寒冬的怒狼。

“我绝不会放过你！凌……”

“噗！”

江峰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一阵寒风袭来，身着黑衣的卡戎没兴趣听完他的叫嚣，将一根漆黑的冰矛捅穿他的喉咙。

极致的寒意连血液也凝固，冰矛与喉咙的连接处，仿佛盛开一朵妖艳的血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目睹“凌冰涯”犯下恶行的白雪，双手捂脸尖叫着跌坐在地，接踵而至的冲击直接压垮了她那摇摇欲坠的精神。

“小雪！”、“白雪姐姐！”

白雪的视野变得一片昏暗，她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崩塌，自己正在坠落无边的深渊。

直到昨天，周围的一切明明都还是如此正常而温馨，为什么仅仅相隔一天，所有的一切就被颠覆。

新建立的羁绊崩塌，过去的憧憬又携恶意而来。

“原来如此，这也是分身吗？”

卡戎看着江峰的尸体逐渐化为光点消失，不禁皱眉思考江峰本尊究竟是被自己冰封，还是早已经脱离战场重整旗鼓。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就算感应不到心念光的存在，也依然提防着那位狡猾而凶狠的敌人。

“白雪姐姐，请振作起来！”

风灵摇晃着白雪的肩膀，当她的手掌接触到白雪肩头的时候，便感觉到一阵止不住的颤抖。

她明白白雪心底的创伤究竟多么严重，那是来自过去的深深束缚，曾经的憧憬有多美好，如今的心结就有多难解。

“风灵，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她嘴唇嗡动，带着哭腔呢喃，声音细如蚊声，向面前的友人寻求指引。

“啪”的一声，风灵将金属箱摆在白雪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战斗吧白雪姐姐，如果白雪姐姐再次觉醒的话，身为天罚的白雪姐姐，是绝对不会输的。”

随着“嗒嗒”两声轻响，金属箱的按扣弹起，箱子当中，黑色的橡胶垫上有着唯一的凹槽，凹槽内是一支针筒，针筒内一黑一蓝两种液体泾渭分明。

“这就是再觉醒计划的成果，本来应该由叶思晨使用，但是现在只有白雪姐姐是最适合的人选。”

风灵将针筒递给白雪，却没有明说觉醒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小雪，你们究竟是？”林夕站在一旁，对她们的对话似懂非懂。

白雪颤颤巍巍地接过针筒，握紧本该属于叶思晨的力量。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现过各种回忆，那些熠熠生辉的片段里，有凌冰涯，也有叶思晨。

紧接着，她用力握紧针筒，将注射口对准小臂，接着按下尾端的推进按钮，注射口弹出针头扎进她的手臂，两股液体交缠着同时流进她的身体。

像是存在排异反应般，某种极致的痛楚在刹那间淌遍她的全身，使得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等到痛楚如潮水般退去，白雪缓缓睁开双眼，即无助又无措地望着风灵。

“好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呐，风灵，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心武？”

风灵知道，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幸运女神没有站在她们这边，白雪没能成功觉醒。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命运硬币落地时绝望的那面朝上。

而现实的残酷，往往能够超越人的想象，确信没有敌人潜伏的卡戎，成功被少女们的异常举动吸引。

那位银发少女的身姿映入他的眼帘，却无法在他心底掀起丝毫波澜。他知道三位女孩仅仅只是普通人，而对待普通人的方针，便是赐予王血。

他抬起右手，缭绕的黑气像是百川汇聚般朝掌心涌去，在他掌中凝聚成一小团漆黑的液体，没有多余的言语，只见他右手一挥，王血便自动分成数十股，像是子弹般以扇形覆盖前方。

“白雪姐姐！”

风灵想要将白雪拉起，因为她知道那液体的危险。

对王血一无所知的林夕，则凭借天生的直觉，做出更加正确的举动，她张开双臂一把将白雪和风灵揽入怀中。

“嗒”、 “嗒”、 “嗒”。

三滴瞄准少女的王血尽数落在她的后背，转眼间化为丝丝缕缕的黑气消散，乍看之下仿佛没有危害，实则却已经将女孩体内的黑日能量引爆。

“林夕！”

风灵瞳孔紧缩，看着那张还未褪去悲伤的面容，缓缓浮现黑色的斑点，像是黑色的雪飘落在她脸颊。

林夕抬头看了一眼人群，发现身在队伍后方的部分学生也开始浮现黑色纹路或斑点，她知道这些是黑雪病发作的症状，同时也理解到其中的真相并非仅此而已。

“快带小雪走。”

林夕收回目光，对着风灵嘱托道。

白雪看着开始堕化的林夕，从未如此渴望力量，而越是渴望，她便越是会感到深深的绝望，那绝望连痛觉都能麻痹，催人疯狂！

“出来啊，出来啊，出来啊，出来啊，出来啊……”

她突然发疯似的，不断将已经空荡的针管扎向手臂，扎得鲜血淋漓也不管不顾。

“别这样！”

林夕及时制止了她，将她温柔地拥进怀中，在她耳畔的轻语如同春风般和煦。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或许你只是因为对现状感到绝望而自暴自弃，但是，我们都不可以放弃希望，只要我们仍然心怀希望，哪怕眼前的道路细如羊肠，向前迈步时一定能踏出康庄大道。”

林夕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地朝那位凛冬魔神走去。她的秀眉微颦，眉梢依然挂着哀伤，可双眼却分外璀璨，眼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清澈的意志。

她的拥抱，她的眼神，她的背影，就像一束光线刺进白雪昏暗的世界。

白雪泪眼朦胧地望着林夕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总是哭着注视某人远去，最初是凌冰涯，后来是叶思晨，现在是林夕。

我无法守护任何……谁来……无论是谁都好……拜托了……求求你保护她！

白雪以额触地，卑微地在心底乞求。

若是叶思晨还在，一定会像英雄般飞奔而至；若是过去的凌冰涯还在，一定会将她好好护在身后，不会让她看见这冰冷的现实。

可是现在，能够回应女孩祈祷的男孩，能够为女孩唤来奇迹的男孩，已经谁都不在她的身旁。

此时，此地，唯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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