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怒火

覆盖着黑色雾气的触手如同长鞭抽至，掀起的劲风刮在脸上生疼。

叶思晨怀中抱着林夕，无法腾出双手，于是抬起右腿，卷着火焰狠狠一踢，如同另一道长鞭抽在触手之上。

“砰！”

沉闷的声响中，触手被弹开，叶思晨也被震退两步。

他能切实感觉到身体极限的闸门被一道一道破开，怒火中烧更是令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凌厉，但是右腿传来的阵痛与酸麻依然提醒着他双方力量的差距。

他发烫的头脑快速冷却，然后开始战略性撤退。

叶思晨横抱着林夕，穿梭在货架之间，速度并不快，但是敌人的速度更慢，朝着软体生物进化的堕者只能缓慢蠕动身躯，能够追上猎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冰冷的警报声循环往复，全息投影挤满半空，赤红的“警报”两字不断闪烁，显得紧张而又危险，压抑的气氛充斥着这片空荡的空间。

全息投影的绿色箭头指向堕者存在的相反方向，指引人们向入口疏散，但是叶思晨并未接受指引。

他将货架上的软垫胡乱踢到地上，将怀中的林夕轻柔地放在软垫上，然后为她检查伤口。值得庆幸的是，她额头的伤口不是很深，只是擦伤的程度，鲜血已经停止流淌。

反观他自己，虽然因为觉醒者的体质，对痛楚的忍耐力较强，但是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他随手撕碎一个软垫，用布料缠紧伤口止血，以最快速度做好应急处理。

直接带着女孩逃离的选项确实能够轻易完成，但是现在的他，心中仍残留着将那怪物杀死、碾碎、燃烧殆尽的负面情绪，并非身为觉醒者，而是身为男人的自己，必须要让那只怪物付出代价。

叶思晨重复着右手虚握而后松开的动作，一簇簇火苗自指尖溢出，在他掌心凝聚成一团火焰。

以胸中满溢而出的怒火为契机，他终于感受到自己的能力，火焰，就是属于他的能力，只是相比起白雪的银色雷电，他手中的火焰实在过于弱小。

“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叶思晨握紧拳头捏碎火焰，起身朝绿色箭头所指的相反方向跑去，目的地是堕者的所在。

虽然并不理解原理，但他确信这只堕者正笔直地朝着这边前行，它正凭借着肉眼以外的感官确定着自己的方位。

因此，他坚信自己能够成为优秀的诱饵。

堕者的身躯过于庞大，只能通过抽翻货架开辟道路，各种杂物毫无规律的飞舞在空中，锅碗瓢盆叮铃哐当地奏起乐章。

看着这幅画面，叶思晨的脑海内快速编织出一套战术。

“来吧，我绝对会宰了你！”

叶思晨站在堕者面前，漆黑的眸子仿佛投入火把的枯井，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堕者漆黑的身躯蠕动间有着柔软粘稠的恶心感，数只眼瞳宛若血钻般散发不祥气息。它紧紧盯住叶思晨的身影，仿佛它的世界原本无色，此刻却出现让它有鲜明印象的美丽赤红，这对它的吸引力堪称致命，于是，它的猎食本能第一次彻底苏醒。

它挥舞八根触手，如果说先前只是长鞭，那么此刻给叶思晨的感觉就是钢柱，不能硬拼。

第一根触手的碾压被叶思晨轻易躲开，但是另外三根触手却在掠过他身侧后再折返回来，彻底封死猎物的后路，简直就是天赐的捕食才能。

仅一瞬的判断，几乎约等于本能反应，叶思晨在极限的危机下，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无视身后的触手尖端，笔直而又凶暴地朝堕者冲去，右脚缠绕火焰飞踢而去。

这只堕者身上的柔软触感犹如腐肉一般，令叶思晨感到一阵恶心。

他借力腾身而起，跳至天花板再用力一跃，直接跳出堕者的的攻击范围圈。

他在地面滚动几圈卸力，当起身时看见堕者的触手尖端刺入自己的眼球，深蓝色的汁液飞溅而出。它的身体前方裂开一道口子，大概是类似口器的玩意儿，如同无声地哀嚎一般。

叶思晨忍住胃中的翻滚，开始将堕者引诱至自己选择的方向。堕者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沿路一片狼藉，它仿佛拥有巨大的优势。

然而，它的对手是名为人类的生物，哪怕没有尖牙利爪，哪怕没有与它匹敌的力量，它的这位对手也不会乖乖沦为猎物，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人类就会举起名为智慧与勇气的猎枪，在生存竞争的丛林内化身猎人。

地下超市，酒饮区。因为相对靠边，目前仍没有被堕者摧残，但是现在，叶思晨决定由自己来破坏这里。

他转身面对堕者，身体因为惯性继续向前，脚掌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他双臂舒展，动作迅速地从货架上取出某件商品。

炽热的火焰将包装盒焚毁，露出玻璃质的瓶装，透明的液体在瓶中流转，那是名为酒的饮料。

叶思晨双臂一振，手中的酒瓶像是手榴弹般在空中兜着圈朝堕者砸去。

“乒、乒！”

堕者的触手本能地狠狠一抽，在空中将酒瓶击碎，刹那间，仿佛一朵透明的花朵在半空盛开，弥漫着酒香的液体如一场短促的急雨，匆匆坠落在漆黑的怪物身上。

“再来！”

叶思晨左手怀抱着好几只酒瓶，右手挥动仿若残影，毫不客气地将一只只酒瓶砸向堕者，面对八条触手的防御，毫无疑问只是增添酒水的洒落，连带着玻璃碎渣铺满地面，形成尖锐的透明地毯。

堕者爬行而过时，玻璃碎渣刺入它的身躯，但是很快会被黑气挤出，看不清其内是否有伤口残留。

“果然这家伙也是一样，体型还在持续变大。”

叶思晨眼神凝重，他发现这只堕者的体型与刚才有所不同，它的身躯已经高到几乎贴近天花板，而之前张开的口器内，出现一圈圈锐利的牙齿，像是一台切割机正在等待运作，随时准备撕裂眼前的敌人。

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堕者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化着。第九条触手自它的脑侧延伸而出，携带着其中一只猩红的眼球，猛然向前伸直，位于触手尖端的眼球仿佛直视着叶思晨的双眼，这种距离感的瞬间缩短，让人心惊胆战。

“乒乒……啪啪……”

叶思晨将货架上便于够到的酒瓶都扔出之后，又将货架破坏，让酒水聚满这片区域，像是造出一片晶莹的小湖泊，而堕者正像是在湖面移动的可怖水怪。

他站在原地，向前伸出右手，手掌松开，掌心中坠落一抹绯红。挂坠的细锁链缠着他的手腕，在他的手掌下轻轻晃荡，散发着点点赤辉，像是一簇燃烧的火苗。

“死吧！”

他将拇指与中指紧贴，然后响指一打，一道火焰便绕过手指自指尖释放，点燃了他身前的“湖泊”。

“轰！”

燃烧！燃烧！燃烧！

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势将漆黑的怪物完全吞没！

可它那令人惊叹的生命力支撑着它的身躯，在人类的智慧面前，那堪称恐怖的生命力才是它最强大的武器。

它还在移动着，就像是一团不规则的火焰挥动着火蛇，仿佛吞食生命之果的物种前来挑战偷食智慧之果的人类。

这时，一场雨降下，冲刷着战场，笼罩着身为不同种族相互死战的两者。超市的消防系统因为检测到热源而自动进行局部喷水。

堕者终究还是冲出了火势，它痛苦地嘶吼着，口器中发出阴风吹过千年洞窟般的凄厉声音。

自天花板喷洒而下的水浇不灭它身上火焰，因为那是异能之火，正如堕者难以被常世之力杀死一般，异能之火也难以被寻常的清水所扑灭。

叶思晨站在自己的杰作面前，内心突然平静下来，仿佛烈火能够给予他安宁一般。

烈火，喷水，漆黑的怪物，记忆的阀门被这些事物打开，将叶思晨的意识猛地拽回过去。

那一日，地上火海蔓延，天上阴云遮日，天与地之间暴雨如注，雨中年幼的他初次遭遇了漆黑的异形。

他张开双臂，仿佛沐浴在雨中，他突然涌现出难以言喻的自信，因为他在这一瞬间找回了觉醒之时的记忆，因为他在这一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心武。

火焰的热量将流水蒸发，白色的水汽渐渐覆盖战场，让这里的一切变得朦胧，唯见巨大的异形，以及少年的剪影与火光。

叶思晨睁开双眼，他的祈祷结束，眼神中既没有光点也没有灰暗，唯有看清胜利道路的目光。

他将挂坠握紧在手心，周围的火焰亦被吸引而来，汇聚于他掌中，仿佛那里正是它们的归宿。

少年握着火焰，烈火延伸似剑似矛，他踩着火焰地毯向前迈步，白色水汽被他的前行之势冲开，这一刻的他仿佛能够冲开一切。

他深邃的黑色眼眸中清晰倒映着那团巨大的舞动着的“火焰”，这只怪物直到此刻都还不愿意放弃抵抗，它不存在抵抗这类意识，它只会本能地战斗到死。

于是，它挥出最后的长鞭撕裂火焰……

于是，他挥出手中的火焰，掠过怪物的身侧……

结局难以避免的降临，仅仅一瞬之后，断裂的触手在地面抽搐着溢出深蓝色的鲜血，而碎裂的火焰仍如蝴蝶般在半空翩翩起舞，堕者庞大的身躯如同烂泥般倒地再难动弹，而少年还握着他的火焰，那火焰似剑似矛。

叶思晨如同胜利的将军般静立在细雨中，赤色火焰缭绕仿若铠甲，白色水汽翻腾宛若披风。他挥散手中的火焰，就像武士收刀前挥去刀刃上的鲜血，他的手中，握着一柄赤色的匕首。

赤色匕首就像挂坠的放大版，刀身铭刻玄奥繁复的花纹，刀锷是一道道圆环围成的球形镂空，一枚红玉悬于中心散发着星星火光。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心武，不禁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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