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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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醒了吗？”

晚风一样清幽的声音掠过面庞，李飘飘惊醒过来。

入眼所见是一个冷色调的开阔办公室，没有窗户，四壁都改造成嵌合式的书架和药柜，书架上大多是心理学书籍，有弗洛伊德的《癔病研究》，也有冯特的《心理学大纲》和艾森克的《个性的维度》等，还有一些稀拉拉以至于很显眼的名著小说，比如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东野圭吾的《白夜行》，恰克帕拉尼克的《肠子》…都是些惊悚推理之类的偏向负能量的类型。而药柜里则净是些精神类药物，安非他命，吗啡，米帕明…不是镇痛药，就是抗抑郁药。那些书名和药名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像是扑鼻就闻到了书香和药香交缠，是一种忧伤而压抑的味道。

李飘飘从沙发上坐起，便看见了坐在对面的不悦。

不悦，就是那个在众人口中提及好多次的存在，其实全名应该叫辛不悦，只不过大家都习惯直接叫她的名字，久而久之就变成代号似的东西了…不悦性别为女，是精神能力者，异能是心灵操作，评定为准战略级，平日里整个秩序之环的在档人员包括部分战略级异能者和除流苏以外的所有领导层都由她负责下达精神暗示，防止情报泄露。

所谓精神暗示，大致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催眠，如果大家有看过那部大名鼎鼎的科幻电影盗梦空间就一定能很快领悟，其实质就是在人意识深处种下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比如说李飘飘眼下得知了枪间七式和白零的具体异能的情报，就需要由不悦阅览她的意识，根据其获取到的情报整体及细节制定好相应的念头，再像抛锚或者射击一样将这个念头打入李飘飘意识深处。

这个念头说来其实很傻瓜，无非就是一个套路，如“在得到许可前我无法在外人面前泄露这个情报，否则我会死”这样。当然，实际操作肯定没这么简单，大抵要参考如果想让一个人去想象美女，就要往这个人意识深处植入“我不想想象美女”这样看似相反的念头…念头的制定，得考虑到对象的性格，情报机密程度，泄露情报惩罚的高低，暗示行为的复杂性等等。

总之，比起李飘飘这种简单粗暴的异能，不悦看似更加广泛和万能，不止局限于下达精神暗示还可以用来读心，催眠，控制傀儡，窃取情报，精神攻击，通过类似无限月读的技能审讯硬骨头的犯人…的心灵操作，实际上使用起来极其繁琐，想要提高开发度和熟练度更是难上加难，十分考验异能者本人的天赋和耐心，而且使用异能的过程中还很可能遭到对象潜意识的反抗和外界的干扰。

可以说，如果李飘飘的洞察之眼是直接到明码标价的市场购物，那不悦的心灵操作就是自己去做市场调查，货比三家，批发贩卖，既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还要害怕许多不可抗力，比如说被坑，意识不够深入，精神力枯竭，迷失在对象的意识中，还有同为精神能力者的存在布下的陷阱之类的…

毕竟精神能力者其实还蛮多的，就李飘飘知道的，战略级中便有一个和不悦异能相同的精神能力者，她也是不悦的老师，不属于统合机构管辖，直接听命于中央，相当于大内高手，专门负责保护大佬的心灵不被入侵，被她的同类例如不悦这样的精神能力者窃取情报或者下达精神暗示。

更何况，不悦还有个致命的缺陷。

李飘飘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比自己还要娇小一些的身材，大概一米四左右，以至于明明早就成年，却像是初中生一样，但又没有丝毫初中生的活力，头发黑白交杂，却不是染的，一张水仙花般俏丽的容颜毫无血色，双瞳如同深渊般深邃漆黑，还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神色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憔悴和清癯，像是迟暮的老人，或者…死人。

她的肌肤颜色之苍白已经超过了叶静那种病态的程度，到了若不是还水润润的很有弹性的话，任谁见了都会以为她不是人类，或者就是行尸走肉的地步。

简直就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纸片人般，只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留在这世间罢了。

不悦的穿着也很单调，脖子上戴着装饰性的项圈，身穿朴实无华的白色连衣裙，脚踏一双露趾凉鞋，小腿细的仿佛能一折就断，缺少少女的丰润和柔软，手臂延伸到手背上更是有许多针孔，都是注射药物的痕迹，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甲呈现一种和皮肤一样的苍白，没有一点月牙。也就李飘飘清楚她不可能xidu，机构也不可能允许重要的财产做这种自残的事，换了他人都要以为不悦是个瘾君子。

患有严重的精神病和抑郁症，消极而有自杀倾向，这就是不悦的致命缺陷。

或者说，是她对精神污染的抗性太低了。

所谓的精神污染，也算是精神能力者的职业病。指的是精神能力者在读取入侵他人的心灵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到对方的消极情绪，诸如悲伤，痛苦，恐惧，憎恨等等，而越是去到意识深处就越容易被这些抄水表般涌来的潜意识映射淹没，以至于迷失其中。

纵然每次都成功保持自我脱身而出，但就好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般，每次在意识的河岸边打捞那些记忆的鱼虾，要么渐渐会湿了鞋子，沾了污泥，要么干脆就是被鱼虾咬到，非污即伤。日积月累之下，精神污染的程度会越来越深，直到这份污染将整个人都侵蚀干净，就如同陷入沼泽一样，越是挣扎越是更快迎接死亡，即便向人呼救也已来不及。

实际上要不是不悦的老师对她下的精神暗示，她早就自杀了。而正因有那个暗示在，她连自残都做不到，只能老老实实地给机构打工，日复一日重复着侵入各色人物的意识之中，在沼泽中愈发深陷。

发动洞察之眼，将参考对象转换为整个世界这样宏大的存在，就会发现不悦对其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100的极限，是恨不得立刻就自杀下地狱的级别，但偏生就是被那暗示锁住，只能行尸走肉地活着，靠嗑药维持自我…

这个房间布置的药柜，自然不会给李飘飘这种客人用，里面放着的都是不悦平日的处方药…

而这时候，就要涉及到一个问题了，如果一个人想死，但她又有很大的作用，那是该让她死呢？还是让她像薪火一样继续燃烧自己——即便这是她自愿的，她也知道自杀不好，大家很需要她，家里还有几个重病的姐妹需要治疗…

李飘飘想起不悦发病时的癫狂和痛苦，就心有戚戚，兼同病相怜。

“嗯？飘飘，你走神了吗？在想什么？”不悦放下手中果戈里的《死魂灵》，歪头问，居然有点呆萌，像是毛茸茸的猫头鹰。

“只是和叶静那家伙做完，后劲有点大…”李飘飘揉了揉太阳穴，问，“是叶静把我带到这来的？我昏过去多久了？叶静人呢？”

“是叶静扶着不省人事的你进来的，你昏过去就我所知已经有两个小时了，现在是早上八点。”不悦淡淡地说，声音轻弱的好像随时会断掉般，“叶静做完精神暗示后就走了，还留了个纸条给你。”

“纸条，在哪里？”李飘飘眯眼。

“那里。”不悦动弹下手指，指向李飘飘的胸口。

李飘飘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低头从沟壑里把纸条掏出来，正要把衬衣扣上，又觉得内衣里有异物，手伸进去一抹，发现是夹了两玩具。

李飘飘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再摸摸其他部位，便更黑了几分，直如锅底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