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长枪用力的刺向目标，却只划过了艾恩身旁的空气。

固然达楠有决一死战的决心，但是她的身体早已无法支撑她的这颗心。

仅仅是跑了两步，破碎的内脏便让她吐出了一口鲜血，手中的那杆长枪，也变成了支撑自己身体的拐杖。

看着达楠在自己面前拼死挣扎的样子，说实话，艾恩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也只是有些而已。

在白洛伤害提亚和白洛的时候，她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么？

那么自己在对抗白洛时，也便不会顾及达楠的感受。

艾恩是个心软的人，他会对周围悲惨的人表示同情，只不过，只停留在“同情”。

高举手中借用勒普瑞斯魔力拟态出来的王剑「摩纳柯」，艾恩毫无迟疑的对着跪坐在地的达楠斩了下去，达楠的神威战士的意识让她瞬间反应过来，将长枪举在头顶，在一阵碰撞声中，她的那杆长枪，变成了“短枪”。

握着碎裂为两半的枪，达楠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白洛见状，也是跑了过来，一脸慌张的蹲在了她的姐姐身边。

“那是……王选之剑……？”

一眼便认出了艾恩手中长剑的轮廓，达楠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中满是疑惑。

“你为什么能用那把剑？普通人应该连拟态都做不了才对。”

“……他不是普通人。”

没等艾恩回答，白洛首先将答案说了出来，她扶着达楠的肩膀，看着艾恩一字一顿的说:

“他就是前魔王，勒普瑞斯·诺安林。”

“不能说我是，只是有些缘分，不过你竟然敢直呼这个名字？”

“我这个将死之人，为什么要怕。”

“——”

听着白洛与艾恩的对话，达楠愣了一下。

勒普瑞斯·诺安林，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就算白洛不特意的说出，她也知道，这是前魔王，也就是瑟兰戈的父亲的名字。

其实达楠以前也做过这种幻想，她在脑内设定过一些小女生的情节，设想着以后如果成为瑟兰戈殿下的王妃，自己会怎么被他的父母看待。

他的母亲那边，也就是女王，达楠一直因为这个幻想而努力的证明与表现自己，而父亲这边，她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不过看了很多有趣的漫画的她，也是想象过很多见到瑟兰戈父亲之后有趣的场景。

但是这种见面的方式，她是从未想过的。

“哈……”

想到这，达楠笑了一声。

这个笑容中充满自嘲与悲哀，如果不是表情上的那种嘴角上扬，或许根本性无法称为“笑容”。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啊……前魔王大人。”

“怎么，你有话说？准确的来说现在的我不是，不过他在听。”

从知晓了白洛的消息之后，艾恩就让自己意识中勒普瑞斯的那部分保持着待机状态以防万一，不过为了避免在战斗中分散注意力导致事物，他也只是让勒普瑞斯保持着只看不说的状态。

“没什么……现在回忆起前魔王之前的轶事，觉得瑟兰戈殿下，和你挺像的。”

——尤其是在绝情的程度上。

这后半句话，达楠没有说出来，选择了深深的藏进自己心中。

因为这么说，可能确实有些自不量力了。

曾经的勒普瑞斯，在传说中，抛弃了林中的一位少女回到了魔族迎娶人类的圣女，但是他却并不爱那个圣女，而且多年后，在战争打响时，他抛弃了为他生下孩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女人，让她离开王城，自生自灭。

达楠现在甚至有些带入这曾经的圣女——也就是现在的女王的角色。

她也是如此，她一心为了瑟兰戈殿下，结果却只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说到底，自己也是不同的。

虽然按照瑟兰戈的意思，自己也是被他抛弃，生死有命的人，但是他却并不是他的妻子，甚至连亲近之人都算不上，仅仅是因为曾经白洛的面子留在身边的下人。

“你是个好姑娘。”

看穿了年前这丫头的心思，艾恩轻轻的说了一句。

“如果真有那种瑟兰戈带你来见我的世界线的话，我会很开心。”

“……”

听着艾恩的话，达楠抬起头，但是却正对上了艾恩那看向身旁妹妹的冰冷目光。

“只可惜，你有这么一个妹妹。”

“不可惜，因为有她，才会有我。”

见着嘴角的血根本擦不干净，达楠索性放弃了。

她将自己双手的握着的两截断枪扔开一个，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白洛的头。

“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是你的姐姐……我是达楠……但是同时，我有不是真正的她。”

“……你……你要做什么？”

达楠的话并非哑谜，白洛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是她藏在心中的秘密，理论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才对。

“妹妹，你深渊的权能被剥夺，不过你还能用水晶拼死一战，对么。”

“不对！不能！水晶都被拿走了！我怎么可能再——”

“没有全被拿走，我在这，不是么。”

看着少见慌张样子的白洛，达楠伸出手，将她仅仅的搂在了怀中。

其实艾恩也明白达楠说的这番话的意思，之前勒普瑞斯已经充分的对他讲解过关于白洛力量机制以及她身边那个妹妹有些奇怪的地方。

当然，他为此也做好了对策，甚至有可能会有些残忍。

不过即使如此，为了报复，他也不会让白洛仅仅是死了那么简单而已。

毕竟他曾是魔王，魔王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呢。

“不行！白痴！我不允许你——”

“保护你是我的使命，无论我的存在是如何的，答应姐姐，努力活下去。”

“——”

话音落下，达楠松开了怀抱白洛的双臂。

她举起断枪，看向天空，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她笑着，就好像一切终于迎来解脱。

阳光之下，黑色之上开了一朵血红的鲜花。

她听到了妹妹悲鸣，但是也没有办法再做什么。

红色之后，黑色再次将其覆盖，她的身躯开始破碎，就像是千百年的孤骨开棺风化。

“妹……妹……我……”

“姐姐……姐姐！！！！”

意识的最后，他伸出手。

她的心脏，一颗黑色的水晶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上。

那就是她的核心，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以水晶为核心的人偶。

真正的达楠早就在曾经的战争中丧生，白洛想要复活她的姐姐，却告知只能利用这种邪术来再造一个姐姐出来。

黑色的人偶彻底被黑色覆盖，她的力量封存在水晶之中，只言片语随着风一同吹散。

“果然如此啊，那个名叫达楠的女孩，早就死了。”

听着白洛的哀嚎，艾恩皱眉看着面前的场景。

当然他并不在意白洛的惨状，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或许会让白洛更加绝望。

只是现在就连他也觉得，达楠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黑色的水晶在手中漂浮，这里面似乎还有达楠最后没有说完的话。

但是白洛听不到，她完全听不到。

她拼了命的想知道最后达楠对她说了什么，但是她依旧无法听到。

这是她做出来的与姐姐几乎相同的人偶，虽说是人偶，但是也同样付出了真心。

她只是想让达楠获得更好一点……

因为她曾经总报冤自己身子太过高挑，和白洛站在一起看起来没有姐妹的样子，所以白洛让她变得和自己的身材差不多。

因为她喜欢那些浪漫的故事，但是却因为自己总建立帅气形象而没办法真正的去享受自己的幻想，所以白洛让她拥有了一个少女般的内心。

因为她喜欢王子和公主的设定，所以她想了各种办法，将她安排在了瑟兰戈的身边。

最后，自己也曾为了让达楠不再和自己粘上关系，所以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她一直在叫达楠白痴，其实是因为曾经的达楠经常那样吐槽白洛，达楠曾经是充满爱意的吐槽，自己也是，只是可能语气和表情的缘故，听起来有些不一样。

她之所以有时经常对她见死不救，是因为曾经的她就是死在了战斗之中。

——反正她拥有女王赠与的不死之身，就给她点苦头，让她知难而退。

白洛是这么想的，但是却适得其反。

白洛不希望自己的姐姐走曾经的路，但是终究……还是如此。

至于姐姐为什么会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她自己太聪明了……那就是女王在中间做了什么手脚。

想到这，白洛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原来从一开始，女王就不曾信任自己，而且从一开始，真正下棋的，并不是自己。

就像棋子的国王与王后，他们虽在棋盘上看起来是统领之人，但是其实……真正操纵棋盘的还是那下棋者。

——答应姐姐，努力活下去。

达楠的话还在耳边，白洛将自己眼前的朦胧憋了回去。

她握住手中的黑水晶，试图与姐姐的力量共鸣。

即使自己无法操纵深渊的力量做出水晶，那么就用姐姐作为水晶，自己作为载体，总会有办法的——

嚓。

但是，还没等白洛脑内的计划规划完毕，艾恩动手了。

这次换做白洛，鲜血四溅。

自己握着水晶的那块水晶，还没等使用，便与自己的手臂一同飞了出去。

她对身体麻木几乎已经麻木了，但是心中的疼痛却没有。

水晶从自己没有握紧的手心飞了出去，在断肢落地之后，水晶掉在了艾恩的脚边。

“不……不要……”

看着艾恩抬起的右脚，她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在别人绝望时给予更沉重的打击，一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已经完全不顾自己出血量恐怖的断臂处，想要站起身冲过去，可是那王剑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它悬浮在空中，轻轻一划，便又断了她一条腿。

白洛前倾着趴在地上，那只还完好的手臂，抓着地面凸起的石子，想着哪怕爬着也好，哪怕爬着也要留下姐姐的心。

可是艾恩并不会给他机会。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抬脚，落脚。

即使白洛的哀嚎刺耳，却也能听到那一声清脆。

达楠留给白洛的那颗心。

彻底化作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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