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历练”、平反、林莉

冰巧恋口中的“活祭”没有出现。但她所面临的情况和这两个字的意义差不多——深痕要塞给她派发了一大堆丧尸清扫任务，难度都不小，位置也很偏僻。他们的这个举措等同于变相驱逐了这个女孩。

这些任务有着共同的前缀，甚至还形成了一个系列。其名为“历练”，这只不过是个借口，冰巧恋明白。仅仅过了四天不到的时间，死在她手下的领主丧尸便已经超出了两手指头的数目，光是迅猛丧尸就有两只，骨鳞丧尸、蛇形丧尸也各有一只在激战后被她斩杀。感觉上似乎收获颇丰，然而那只是在冰巧恋仍在自由探索的情况下。那段时间，这个女孩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补充丧尸资料、绘制地图以及找寻严重感染区，遇上特殊一点的变异丧尸都会细心研究很久，若是一下找到这么多领主丧尸，她肯定会高兴得笑出声来的。

然而现在并不是她自由探索的时候。冰巧恋现在受制于一个要塞，而且是不欢迎她的要塞。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时就拒绝这什么“军工副总干事”的职位了，不但没有任何实权，还得无条件地为那些厌恶我的人卖力。本贵族帮助人类可不是出于什么义务的，相当于第三方力量，因而也不必听那些人的话，被他们呼来喝去。

因此冰巧恋执行任务时并不是很积极。更何况这还是出于某些人对她的针对，冰巧恋想，若是没有李雅诗的阻拦，她早就离开这里了。有些针对低级变异丧尸的清扫任务，明明让要塞里那些身上穿着重型防护服的防疫力量出动就行了，非要盯着她，一定要让她这个背上受了切割伤的女孩去完成，其针对的程度已经近似于侮辱了。凭什么？冰巧恋想，那些人难道就不害怕，把她逼急了以后她反过来消灭他们，就像真正的“灾厄”一样吗？

无论原因如何，冰巧恋现在要先对付眼前这群树皮丧尸。树皮丧尸的行动速度和普通丧尸无异，有些甚至还比普通丧尸慢，因而她不必太过担忧自身的安全问题。但是，它们身上的防护很厚，而且近期有着硬度、韧度提升的迹象，冰巧恋要将这些丧尸斩杀，也得费一番功夫。它们就像看上去这么笨。冰巧恋一个扫踢将树皮丧尸绊倒，然后朝着它的颈部重重地劈砍下去。比起飞来飞去的迅疾丧尸，以及关节成刃、反应迅速的迅猛丧尸，它们好对付多了——至少不必那么警惕，女孩如是想。

要是那些人类看起来也像丧尸，她也许不会那么犹豫。斩杀丧尸时，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些只会整日整夜游荡的被斩杀者也没有任何怨言。但她其实是它们的女王。

女王，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本贵族···我其实早就算不上女王了。为了曾经逝去的好友，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子民挥动屠刀，我恐怕连最低等的平民都比不上，那些丧尸至少有着良知，不会轻易啃食同伴。也许在它们眼里，其他丧尸就和我眼中的翡翠一样——而我却不眨眼地斩杀了“翡翠”。冰巧恋只觉得非常沮丧，以及她这个存在非常差劲。该做的事我都没做到，她低下头，然后从另一只树皮丧尸的身体里用力拔出长剑。

对不起。一记横斩将靠近的几只普通丧尸拦腰斩断，冰巧恋心中忏悔了一句。本该领导你们走向胜利的我，现在仍旧困在过去的囚牢中，为女性那天扬起的手臂而心神不宁。那个少女，固然是我亲密无比的伙伴，她比我的生命都更重要，但她已经死去了。我应该珍惜现在仍有的东西，珍惜我手下的人，还有契约给我的能力，让它们过上好的生活。即便我仍旧心生厌恶，冰巧恋踹开倒向自己的尸体。

本贵族该是这样的。统领丧尸的我，会拥有感染区中所有的便利店，以及其内所有美味、奢侈的物品，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而不是在这为想要弄死我的人卖命。我也不必顶着肌肉撕裂带来的剧痛，在没有任何同伴和援军，没有那该死的补给队支持的情况下，与浑身发臭、渴望血肉的怪物日夜死战。这些臭得要命的家伙，冰巧恋盯住那些摇摇晃晃、表皮坚硬的丧尸，它们看起来数量还很多，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了。或许已经有一个月了。

真是被动。

冰巧恋低下身子，聚集力量，在树皮丧尸的手臂接触她的身体之前便挥出一斩，剑刃浅浅没入它厚厚的硬质外皮。反弹之力传来时，她扬起手挡住树皮丧尸的抓捏，随即双手迅速握紧剑刃顺着这力道反向劈出一记回旋斩。借力和较长时间的蓄力叠加在一起，顺着冰巧恋逐渐高涨的情绪凝聚出削铁如泥的气势，在剑刃与树皮装甲相接时便没入丧尸体内，摧枯拉朽般将其裂为两半。失去下半身的树皮丧尸只能匍匐前进，然而冰巧恋并非只想生产一堆爬行丧尸。“还不够。”她走上高处，看着那仍旧可怖的尸群，自言自语着。

她在之前某个世界的人类组织中听过一句话：“击杀丧尸是释放压力的最好方法。”这句话也为许多人津津乐道。从事实上说，它并非胡扯。丧尸是末世的罪魁祸首，至少大多数人如此认为，因而清扫丧尸能让人类的控制欲得到暂时的满足，让他们稍稍安心，也就是所谓的“施放压力”了。但是这方法却对我没用，不知是丧尸太过丑陋，还是我内心已经麻木。我想，很可能两者都有。冰巧恋觉得，她不能期盼一个在末世中过了整整一百年，还天天和丧尸打交道的女孩对斩杀丧尸感兴趣。那是完全无理的，尤其这女孩还是个贵族。

冰巧恋还在和难缠的树皮丧尸周旋时，要塞已经炸了锅。深痕军工那占地接近一千平方的巨型大楼外，已是人山人海，原本足够五十人列队进入的宽敞大门也被挤得水泄不通。那些人大声喊着口号，举着银色和红色的旗子，横幅上霍然写着“还要塞救世主一个公道”十个大字，他们周围则围着大批黑衣人员，身上穿着深痕要塞的警卫服，气氛剑拔弩张。冰巧恋要是看见这场景肯定得掐掐脸看看是否在梦里。有人为灾厄平反，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更别说这么多人一起游行了。

但是，他们喊得非常卖力，看上去确实像是真的要为冰巧恋平反。不过，周围拿着防暴护盾的警卫都在打呵欠，而且也没有任何要上前阻拦的意思。只有个别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的，拿着射钉枪走来走去，神情紧张。另外，军工大楼正门旁一栋商业楼的楼顶，几个人正凑在一起。除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以外，其他人都密切交谈着，而且不时看一眼下面的人群，向其中的某些人比几个手势。就在那些人之中的一个壮年人向队伍较后的地方比划了几下以后，一个风帽男子就给他身旁的女性踢了一脚。

“你不是说她今天会在这里吗？除了李雅诗那家伙，就属你最能接近她了，你原来是这么说的对吧？嗯？”那女性身子较矮，但还是比冰巧恋高一点，此刻她已经没再穿着那身女仆服，只低着头吞吞吐吐道：“我···我是这么说的。但···但是···”见那男子愈加生气，脸色愈加阴沉，她也越来越胆怯，要说的话逐渐化成了听不清的嗡嗡浊音。她知道，他肯定要发脾气了，因为他的眉毛翘了起来——这是他将要发火的信号，从他找上她们的第一天就是如此。林莉很害怕他生气，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把事实说出去。

怎么可能说呢？那个女孩，可是让她们在本应十分困难的末日起始过上了与平时无异的生活，并得以成功过渡到适合末日的状态的恩人啊。她们所在的避难所中储备的食物，足够她们五人生活一个多月，而且还能变着花样做菜，还有零食，这可是末世中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如果没有她，她们现在很可能住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连命都保不住。现在这件事如此不可靠，林莉不能冒这个险。我不是这种人！

但男人可没有这种情结。他才不在乎上面要对付的人会怎么样，反正这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这单生意很重要，只要把那个“白之灾厄”迷惑到，他就能再往上爬一级，到时候能混到的饭食就更好了。老子的好生活面前，碍事的家伙通通都得滚蛋。就算是妙龄女子，长得可爱的，也一样。要塞不允许吃人，所以这家伙已经没用了。“但是什么？狗日的，你想玩什么花样？知道什么就快给老子说出来，要不然有你好看的。再这么皮，信不信我把你卖到‘跳蚤街’上去？啊？！”

“请···请不要这样。”林莉很是胆怯，这风帽男发火的时候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虽然她很讨厌，但是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这样肯定会让他更愤怒。这人是要塞派下来专门跟她们谈事的，手里拿着枪，而且还有专门的护卫，林莉也不敢反抗他，所以只能缩着。“我踢死你个畜生！妈的混账东西，堵老子财路是不是？早跟你说了不要坏我的事。你是聋了还是咋地？”

男子一脚就把林莉踹到了地上，挥手让旁边两人压住她的身体，又是拳又是脚重重击在林莉的身上，把她打得口吐鲜血，哀叫连连。“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的哀求没能起到作用。泪眼朦胧中，林莉知道，她逃不掉了。

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姐姐···林莉还想再见你一次···除了大家，最后再见你一次。此时她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女孩稚气未脱的面容，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

“畜生东西！还不安分？马勒戈壁，今天我就把你踢死在这，尸体再拿去喂狗！”骨折的声音与痛苦一同传来，她的手臂无力垂下。

抱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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