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改变

出乎意料，以前去见江国华的时候还不用检查，然而现在，张海被告知必须经过全身检查。

即使有持枪证，手枪也不能携带，检查人员是个老手，他居然还把张海身上藏着的那两把特制材料的军刀搜了出来，由于不是金属材质所以过安检也没事，这种材料的硬度虽然不如1095钢，但是重量很轻，而且抗腐蚀型强，经常被作为特工和特种部队军人进行特殊任务的刀具制作材料。

张海注意到他们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来自同类的感觉？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奇怪。

在经过一堆以前从来没有的检查后，张海终于来到了江国华的办公室。

“何宁上校居然会这么快批准你的请假申请，看来我还是有些不了解他啊……”江国华一脸苦笑地看着一脸冰冷的张海。

“你知道我会来？”张海的眉毛挑了挑。

“当然，因为你当初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从总参又调回了原部队，说起来，那还真……”江国华叹了口气。

张海一直沉默的样子让江国华闭上了嘴。

“几个月没见，你就是这样对待老朋友的吗？”收起了有些开玩笑的表情，江国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我们之间原来是朋友的关系吗？”张海一脸淡然。

“不然呢？难道还是敌人？”江国华叹了口气。

张海沉默了一会，长出一口气。

“告诉我，你们把宁何英带到638实验所，准备对她做什么？”

张海的表情在这个时候格外平静。

江国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

“我知道，关于那个实验所，我的权限不够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是宁何英诞生的地方，同时我也知道，那个保密级别和375部队一样的特殊支援部队的所有人都是从那个地方诞生的，除此之外的东西，我不知道。”张海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

“你既然都知道了这些，那么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江国华的表情变成了冰冷。

“因为那个女孩，你们眼中的实验品，是我的部下。”张海握紧了拳头。

“只是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江国华慢慢说着：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宁何英被送到了638实验所，她会被解剖，用于研究她的染色端粒过短的问题，现在，我们担心整个06536部队的士兵和她有一样的问题，但是现在那支部队全部在境外，全部调回来接受检查会增加暴露风险，所以……”

“所以你们就对我的人下手了？！”张海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暴怒。

“没错。直接调查问题出处，是最有效率的。”江国华的表情还是那么冰冷。

“可她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连个最好的结局都没有，而是被当做小白鼠被你们活活解刨？！”

“那你呢？你想过你会有好结局吗？”江国华的话让张海愣住了。

江国华一脸悲哀地看着呆滞的张海。

“你从军校进入375部队，在那里呆了半辈子，即使把你调出那里，你每天想着的也是回去，回到战场，你明明知道，在那个地方你只是个工具，连名字都不能出现，死了没人会知道没人会记住，档案里没有你的记录，你只是个影子，就像你的代号那样。”

“那是我的选择，我不能看着我认识的人，我的亲人我的兄弟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作为指挥官我必须带他们回家，活下去！我不能看着我的部下，那个喜欢吃甜食，说着要继续作为军人上战场执行任务的女孩就这样被你们当做实验品，当做单位消耗！用完了就直接进行废弃处理，没人知道埋在哪，连死都不安生！”张海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要我收回命令吗？”江国华淡淡地问。

“没错。”

“我做不到。”他摇了摇头。

张海的脸上满是错愕。

“这个命令不是我下达的，你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主席。一开始我很反感这个命令，但是我必须签字。”江国华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什么……意思？”张海没有听懂。

“我不是主席，至少现在不是，但是我已经被授权，我签署的命令拥有执行力，但你知道，我现在不能随随便便签字。这很矛盾，但是事实如此。”江国华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

张海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丧失。

“但是，我可以帮你一点，虽然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江国华突然说着。

张海愣愣地看着他。

“我会带你去找主席。你和他……聊聊。”说到最后，江国华的声音也有些犹豫。

这是个很幼稚的行为，但是……

也许，人有的时候必须这样做，所以才称之为人，而不是机器。

尽管，对于他们来说，作为一个机器才是最合适的。

……………………………………

“这是你的决定吗？小江？”一脸平静的王正阳看着江国华，轻轻地问。

“是的，我认为那个人有这个权利，尤其是他还有他的家庭为了这个国家付出这么多。”看着王正阳的眼睛，江国华沉声说到。

“可你知道，这样的人太多了。”王正阳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所以我们的国家才针对那些人们有一定的许可，对于张海来说，让他的部下拥有平静度过最后人生的资格，这是他的权利，尽管我们从来没有把那个女孩看做是人而只是单位。”江国华脸上的严肃没有丝毫动摇。

“即使你知道这样做会让维护者项目的漏洞不能第一时间补上，未来会有更大的问题我们可能不能第一时间解决？”

“我相信，我们的技术会让这些问题在人性的范畴内解决的，尽管这些东西从一开始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违背了人性。”他没有任何躲闪。

沉默了良久，王正阳点了点头。

“让我跟那个年轻人聊聊。”

“是。”

微微鞠躬后，他转身大跨步走出了房间。

看到江国华快步走出房门，张海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我最后提醒你，这不是总参办公楼，而是中*南*海内部，可不是你想发脾气的地方，说话小心点，那些护卫的背景可是和你差不多甚至更深的，不想死就老实点，还有，记住，里面的是国家主席，不是我这种连副职都不是的存在。”用最快的速度最后叮嘱了一下，江国华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海身上的军常服。

“我知道，谢谢您。”张海郑重地说。

“客套话少说，以后这种事少找我，别以为我对你脾气好就给我添麻烦，我还想多活几年。”江国华摆了摆手，一脸无奈。

“知道了。”

“行了，赶紧去，最后结果怎么样听天由命吧，我尽力了。”

一脸平静地走进房间，张海看到那个以前曾经见过一面的老人现在正背对着他看着那副有名的油画的复制版。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我们已经快十几年没见过了吧？”王正阳慢慢转过了身，看着立正站在桌前的张海慢慢说着。

似乎上一次张海也是这样。

“是，已经十几年了。”

“然而我们见面的原因都很微妙，第一次是你和你的队伍在日华的成绩，以及你早年针对你父亲去向的调查，你父亲……你应该和他见面了吧？”王正阳苍老的脸上满是玩味的表情。

“是的，托您的福，让我人生中一个目标实现了。”张海严肃地说着。

“你过来，是为了让那个女孩不被当做解剖样本吗？”王正阳突然说到。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张海点了点头。

“是的，调动命令是您下达的，她不是研究员，她从那个地方来，现在回去为了什么，您不用骗我。”

“你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要这么做？何宁那个家伙肯定还和你说了06536部队都是和那个女孩一样的人吧？”

“正因为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我才到这里，她是我的部下，她理应得到一个完好的结局。”张海认真地说。

“既然你知道，那么你应该知道，如果06536部队也有那种情况，对我们的行动会有什么影响吧？”

“我知道。”张海点了点头。

“这句话真的是那个在海地下令自己的部队按原路返回不管友军阵亡的指挥官说出来的？”王正阳冷笑了一下。

张海沉默了，然后慢慢张开了嘴：

“没错，但这依旧是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毫无价值，少校。记住，你，我，这里的所有人，还有你的部下，你们使用的那些装备和技术，都是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里的零件，为了让这个带着鲜血味的机器运作下去，零件是必须及时更换的。”王正阳冷冷地说。

“我承认我们都是零件，但是零件也有零件的尊严，几年前在海地我冷眼看着那群年轻人死在乱枪下，十几年前我们从日本回国的时候我们只能看着整个潜艇的军人为了掩护我们葬身海底，连墓碑都没有，这些年我在总参签了不少命令书，这些命令书有些只是装备的调动命令，有的是任务执行命令，但里面依旧充满了血腥味，但我不能……我不能再看到我手下的兵，我的部下在人生最后的时光还当做实验品被人解剖没有一点尊严。所以我请求您，收回那个命令，只是让那个孩子最后活的像个人，像个正常的人，让她能在人生最后时候得到那些她以前从没得到过的东西！”

王正阳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为了让自己有一些人性吗？”王正阳淡淡说着。

“是的，为了让我能接着下达让我的部下活着从战场上回来，让我的小队继续带着希望去到战场的命令，人性是必须的。”张海坚定地说。

看着他的眼神，王正阳轻轻叹了口气。

“几十年前，在我还不是这个位置的时候，我也听过，有个人说过这句话，他说，‘正是因为人性的存在，所以指挥官才能制定让部下活着回来的作战计划，然后让部下们相信，自己的长官会让他们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尽管战场让这种东西变得很缥缈。’”他转身看着窗户，慢慢说着。

张海一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正阳。

“那个人以前也是个少校，你和他……很像。人类或许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两个人，然而在一些地方却是出奇的一致，是吧，少校？”王正阳转过身微笑着问。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张海谨慎地说。

“也许吧，你或许明白，或许没有，不过谨慎是个好习惯……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条件。”这样说着，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电子板。

那上面有个文件。

“任命张海少校，林涛上尉……加入‘灭火’项目？”张海一脸怪异地看着王正阳。

“你只需要在这里签字，林涛的那一份我会让人发过去。除此之外，宁何英需要每隔一个月上交她的身体检查报告。”王正阳看着张海沉声说着。

“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被调离375部队？”张海还是一脸怪异。

“当然不是，你们还是会在原部队，至于这个……你只需要签字就行了，刚才的话是命令。”

拇指划过指纹验证，他果断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很果断啊。”王正阳有些意外他签字这么快。

“您说过，这是命令，也是条件。”张海上前一步将电子板放在桌子上说道。

“不问问这个‘灭火’项目是什么吗？”

“我觉得您应该不希望我问这个东西。”张海淡淡说着。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让我惊讶。不过，也是好事。放心吧，不是什么坏事。”王正阳笑了笑，摆了摆手。

“主席，请问……”张海试探了一下问。

“命令已经撤销了，但是，她已经没办法回到战场上了，这个你也知道。”王正阳看出了他的犹豫。

“我知道。”

“具体后续的安排，不需要来麻烦我了，老实说你居然会直接找过来，然后小江还让你进这里，我真的很意外。”王正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脸感慨。

“我已经做好了上军事法庭的准备，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张海立正说道。

“我没有给功臣罗编罪名的爱好，你可以回去了少校。”王正阳摆了摆手。

“是，感谢您的慷慨！”他敬了个军礼后立即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看来他是真的很急。

王正阳慢慢地闭目养神，江国华轻轻走了进来。

“老实说，你和他今天的表现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没有睁眼，淡淡地说道。

“是，我很抱歉我违反了规则。”江国华一脸严肃地说。

“规则？你没有。倒不如说你让我做了一次遵守规则的事，确实，也许我们对那个实验品……不，女孩太过残酷了。”王正阳轻轻摇了摇头。

江国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工合成的，自己的基因片段全是根据样本修改后的，诞生后被输入了那些正常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军事技能然后被我们调到了那种部队，没有自己的身份，名字也只是我们随随便便编出来的……”

“确实，在最后时刻，人还是想做点符合人性的，不是吗？”他睁开了眼，微笑着说。

“是的。”江国华简单答复着。

但不知为何，那个淡然的微笑，在江国华眼中并不是因为他让宁何英不再是实验品这件事让王正阳感觉到一种良心上的安定，而是他达成了什么目的。

这种感觉很强烈，江国华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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