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聊天

王正阳并没有开玩笑的习惯，就在他刚跟江国华说过那个决定后第二天，江国华的办公室就变得忙碌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来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因为从现在开始，江国华负责替王正阳开始决策，而王正阳就像对外宣称的那样在医院。所以这些官员的实际领导人自然换成了江国华。

没人敢对这个比他们还年轻不少的男人投以任何不相信或者不屑的眼神，不仅仅是出于受过高等教育，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年轻的男人是那个老人亲自点名的。

不得不说，王正阳在共和国历史里是个人物，在这些人眼中，这个人即使是到了年老时刻也是判断精准。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很早就跟着王正阳，这个江家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而他也展示出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天赋。

虽然名义上他还不是国家元首，但这并不是问题，而且在这个伟大国家的历史上这是有先例的，更不用说他在一年后就会在全世界的注意下登上这个国家的权力巅峰。

不过，江国华并没有告诉他们王正阳的位置，因为这是王正阳的安排。

他现在并不在首都，而是在000号研究所。

……………………………………

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王正阳的样子让研究所里的人们感觉到十分震惊。

那白发苍苍的样子，和之前那个身体硬朗的老人简直是般若两人。

不过让人们感觉到和以前一样的是他的眼神。还是那种带着精亮的锐利。

“主席，您……”主管有些迟疑。

“只不过是停药了而已，没什么。”王正阳轻轻摆了摆手。

听到这个，主管的脸上布满了错愕。

“什么？！您把药停了？！”

“没什么。”

“可……”

“我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了，这些年算是我的福分。你不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死亡也是一种礼物吗？”他微笑着看着主管。

被那淡然的微笑制止住了，主管没有再说什么。在王正阳真正任命江国华为零号计划的执行者后，000号实验所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实际上这里真正的负责人已经变成了江国华，但王正阳依旧拥有进入这里和访问记录的权限。

“带我去那里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王正阳微笑着说。

“是。”

走到主机库，按照王正阳的命令，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所有的监控被关闭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吧？自从洗牌项目被编进去之后？”看着那莹蓝色的粒子图像，王正阳淡淡地说。

粒子整合成了一个人形，但看不出性别，毕竟它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确实，你看起来状况并不好。”机械合成的声音从音响传出。

“确实，我距离死亡不远了。”王正阳点了点头。

“我很惊讶，你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并不恐惧。”AI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没人不怕死，只不过死亡永远都会到来的，而且，说起死，我早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王正阳笑着说。

“没错，按照零号项目的记录，你在过去接受了改造手术。如果不是手术，你可能早就因为先天基因疾病死亡了。”AI接着说道。

“所以按照我本来的命运，我后来的二十年应该被烧成骨灰装在公共墓地里，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王正阳淡淡地说。

“但是还不够，你现在还不能死。”

沉默了一会，王正阳揉着太阳穴苦笑着：

“你说的对，至少目前，我还不能安安稳稳地进火葬场。毕竟在我心脏那里装的传感器要好好利用啊。”

“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即使是你的死亡也必须算在计划内。”AI还是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

“因为这个计划必须成功，赌上一切。如果我的死亡能让计划继续下去，那就用上吧。”王正阳用毫不在意的声音说着。

“虽然洗牌项目已经编入计划执行列表内，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会死很多人，不只是这个研究所，还有全世界几十亿的人。如果没有收住手，整个人类……”

“我知道，你早在一开始就警告过我了，但我不改变主意。”王正阳没有一丝动摇地说。

“如果你想要改变格局，核武器明明是更有效率的，我也不需要去做这么多准备工作。”

“但核武器也是能毁掉未来的，不是吗？”王正阳轻轻摇了摇头。

“你明明是对人类失望的，即使这样的存在你还想留一个未来？”AI疑惑地问。

“正因为人类是这样的存在，所以我才想留一个未来，这很矛盾，因为我同样厌恶着我自己，但我必须这样做。”王正阳笑了笑。

“我无法理解。”

“人类就是这样复杂的存在，虽然我厌恶着人类，但我同时也相信人类中还是有希望存在的。”王正阳拿出一根烟笑着说。

“你确定在机房抽烟？”

“我知道这里的空气循环系统还有灭火系统功能是全世界顶尖的，一支烟应该不会出问题吧？”没有管AI的话，王正阳自顾自地点燃了烟卷。

这还是他从政多年来第一次拿起烟。

知道没办法阻止他，AI自动将机房的烟雾报警系统暂时关闭。

看着他剧烈咳嗽的样子，AI忍不住提醒着：

“你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抽烟。”

“我知道……咳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抽一根，毕竟……咳咳，我已经快40年没碰过这玩意了。”虽然咳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肺咳出来，但王正阳并没有把烟熄灭。

“死亡快要来临之前回忆过去吗？”

“可以这么说。这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应有的权利吧？”

“不过我还是保留意见。”蓝色的人体做出了一个耸了耸肩的动作。

“无所谓，反正这应该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了……”王正阳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呼吸道还是有些哆哆嗦嗦的，但拜第一根烟的“洗礼”，后来就好多了。

感受着尼古丁对大脑一种别样的作用，王正阳笑着说：

“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是对身体没有好处的行为，可就是会去做。年轻时候那群太子党可是离不了这些东西啊……”

“你过去似乎和那种所谓的太子党走的很近。”AI构成的人形坐在蓝色的椅子上看着他问。

“当然，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想爬上去他们的人际关系是必须的。”像是怀念什么，王正阳慢慢地说。

“当年国家安全部部长的儿子居然说什么都没有？”

“和现在相比，我确实什么都没有。现在想想，当时的我还真是肮脏啊……”他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洗牌项目，你估计连进入墓地都会被人骂作恶魔。而且那个后果可不止这些。”

“所以这只能是我们俩知道。”

“你钦点的继任者会成为我的敌人，这样也可以吗？”

“那个年轻人可不是这么简单会失败。他将会成为英雄。”王正阳坚定地说着，然后点燃了第三根烟。

“他还太年轻了。”

“但他可比那些年轻人都要优秀，甚至比我还优秀。至少我活到现在，看的人还算是准的。”王正阳嘿嘿笑着。

“希望你最后能成功，那么这样的话，那些鲜血的浩劫和我最后的毁灭都有意义。”

“我相信，会的……X0198的制造怎么样了？”

“基本架构完成了。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将WSL的徽章作为它真正启动的凭证？”

“伪装。到最后，无论是WSL，NATO还是AAL，都不重要了……一个统一的组织会取代它们，但我希望未来的人们不会忘记那些牺牲。”将那个还没有交给江国华的徽章拿出，王正阳慢慢摩挲着，然后将烟头狠狠捻灭在手心里。

那刺骨的疼痛并没有让他的表情变化。

“看起来，最后的叙旧结束了。”AI叹了口气。

“看起来是的。我想我们之间应该说永别了。”王正阳慢慢站了起来。

“永别了。”AI的声音里没有更多的东西。

“啊……永别了。”他笑了笑，转身走向出口。

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来到000号实验所，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个AI。

其实他还有很多别的想做的，但最后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聊个天。

身为人类的他和人造的机器之间的聊天。

很奇怪，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想了。

离开的时候，他最后一次看了看这里的人们。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些人们，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自己。

“对不起。”他轻轻喃喃着，但声音里没有一丝动摇。

随后他轻轻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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