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洗之前

夜晚，没有月亮和星星。

“最后再提醒一遍，一旦事情败露，可是大麻烦。”坐在货车的驾驶座上，一身工人服，经过简易变容的江国华悄悄说着。

他的耳朵上带着最普通的耳机，从外面来看，他就像是一个正在跟公司总部进行联络的工作人员。

“收到。按照计划行事，最后确认，这些东西真的靠谱？”和宁何英一起坐在箱子里，张海试了试身上的隐藏式外骨骼。

“安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负责秘密作战行动的，那么，行动开始。”

他轻轻踩下油门，电动货车向着大门驶去。

在电子门岗前停了下来，他一脸轻松地出示了电子凭证，当然，这些都是假的。

大门被轻松刷开，向着值班的保安公式化地点了点头，货车驶入了家属区。

虽然保安都是普通人，但是他们隶属的物业公司其实是和政府有关，毕竟这里居住的人都是军方的文职人员，这些文职人员大部分都是在指挥系统中任职。

所有的探头和红外扫描装置的控制及数据存储终端都在距离这里十几公里以外的63587部队的控制之下，这支部队并不隶属于任何战区，他们的番号曾多次改动，但他们的任务一直都是负责保护高级领导人。

虽然和375部队一样都是总参直接的下辖单位，但是他们的名声还是比375部队要火的，当然，由于375的任务特殊性，即使是指挥层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他们的存在。

“很好，我们进去了。这里虽然不是63587部队的重点防卫地区，但是这里的监控也在他们的管控下，动手干净点。”江国华停下了车，然后伸手按下了开关。

货箱开启，搬运机器人开始陆陆续续将箱子卸出货车。

“可是您不是有权指挥他们的吗？”宁何英疑惑地问。

“不，指挥权在主席那里，这次行动他不知道。”江国华简单回答了她的疑问。

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是张海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完全是江国华的擅作主张，如果惊动了那些根本不好惹的同事们，他们的身份不会被承认。

有些讽刺，在自己的国家，却不能被承认。

“放心，我们比他们专业。”嘴角轻轻上扬，张海伸手启动了控制器。

一台机器人扛着箱子向着预定的方向前进，而箱子里面则藏着他们两人。

“我已经启动了干扰装置，尽快行动。”

目镜上出现了倒计时，这是他们能不被发现的最大时间。但是张海知道，以这里安保系统的可靠性，除非是国安部和总参二部三部的那些专业黑客来出手，否则都会留下痕迹。

很明显，为了这次行动，江国华在里面也安排了人。但是为了将嫌疑降到最小，他只能关闭监控系统一段时间。

目标的住宅附近所有的探头都已经在掌控之下，现在该行动了。

伸手打开了箱子，张海和宁何英冲向了门口。

除了书房的灯，没有其他的灯光。这个时间目标的家人应该都已经休息了。

用破解器解开了大门的电子锁，他们两人悄悄走了进去。

“目标在二楼。”宁何英看到楼梯尽头，书房里露出的灯光。

“明白，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会客厅很安静，不，整个房子都很安静。

毕竟是在自己的家里，这年头除非是已经疯狂的无脑匪徒，否则没人敢入室盗窃。

当然，现在在这里的，是比那些匪徒更加危险的闯入者，因为他们的思考冷静的如同机器。

走过孩子的房间，他们的脚步更慢了，并不是怕打扰他休息，而是担心被发现。根据江国华提供的资料，目标的儿子曾有梦游的记录。当然这些都是通过特殊手段得知的，这些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虽然梦游的人基本上没有记忆的，但是谁也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没有异常。”

“小心点，那个小家伙会梦游。”

没有使用楼梯，他们启动了外骨骼上的攀岩模块。手掌和腿部脚部的吸附装置启动，就像是壁虎一样，他们“无声”地爬到了二楼。

不是没有想过在屋外直接到二楼，但是那会让他们暴露在外界的可能性增加，而且根据资料，目标家的窗户在夜间是关闭的，虽然很容易打开，但是破解房屋管理系统时，窗户门锁打开的声音会直接惊动目标，相比与这个，一楼的大门解锁时的声音反而不会被目标听到。

看起来那个中年人还在工作，对于他在电脑上忙活什么，张海和宁何英并不在乎，江国华也是，他们在乎的是这个中年人脑子里面的东西。

真正重要的，往往存在于他的脑中。

“你们最好快点，时间快到了。”江国华提醒着。

“正在对目标采取措施。”

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特制的手枪，将麻醉弹头装入枪膛。

瞄准了目标，宁何英果断扣下了扳机。

由于不能杀死目标和隐蔽性要求，一般情况下这类武器的发射装置都是经过特制的。目标只会觉得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然后就会失去意识。

看到中年人想要转过头，却最后无力地倚靠在桌子上陷入了昏迷，张海走上前去，把他扛在肩上。

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我们得手了，现在撤离。”张海汇报到。

“明白，尽快出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脱下男人的鞋，伪装成他走出书房前往大门的样子，同时也是负责做尖兵，宁何英走在前面。

然而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同时举起了拳头。

这是停止手势。

然后张海就看到了她又慢慢走下了楼梯，通过她目镜上传来的同步画面，在宁何英前面站着一个孩子。

那是目标的孩子，老实说这实在是属于运气问题，因为距离上次梦游已经是数月之前了。

“我们不能杀除目标外的人！”张海赶紧提醒着。

“放心，我知道。”

她慢慢蹲了下来，将迷迷糊糊的孩子轻轻抱在怀里，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张海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温柔。

孩子又一次沉睡，头趴在她的肩头。轻轻抱起他，然后宁何英走向了门半开的小屋，温柔地将他放在床上，又替他盖好被子。

“完成，现在赶紧离开。”她轻轻地走出房间。

用最小心的动作走出房间，然后关上门，删除门锁的启动记录，将目标放在箱子里，张海和宁何英冲向了货车。

“搞定，现在我们该走了。”倒计时已经不多了。

“机器人已经回来了，我们现在准备撤离，下一阶段的场所无异常。”江国华关闭了货仓。

就跟怎么进来的一样，货车平稳的驶出了小区。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即使有事情发生，也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干的漂亮，没有露出马脚吧？”江国华在驾驶室问道。

“是，我是短发，头发和其他的生体样本不会在那个孩子身上发现，他们不会查出来的。”一把掀开面罩，宁何英回答道。

“那就好。”

“没看出来你会抱孩子啊？”张海一脸疑惑。

“最近学的，莱宁中尉说以后会在任务中派上用场。”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原来如此……”

“还有就是‘孩子的教育’、‘母婴生活守则’这些书，中尉，我们以后的任务真的会用上这些东西吗？”她疑惑地问。

张海愣了。

“上次王成中尉和莱宁中尉抱着书过来交给我，说这些是和以后你有关的，需要认真学习，等到见到你后让你也学习一下，虽然我知道今晚的行动是用上了一部分……”

“打住打住！那两个混……家伙还给你什么了？”张海赶紧打断了她。

“还有‘夫妻生活……’”

“行了，不用说了，我回去就收拾他们几个混蛋……还有，书不用看了，我们用不上这个。”

“可是……”

“这是命令。”

“是。”

前面的江国华憋笑已经快忍不住了。

“没想到传说中的375部队私下的生活这么有意思，我着实是大开眼界了。”他笑着说。

“不，长官，这是我的错，我回去就约束部队纪律……”张海赶紧解释着。

“不不不，只要不影响执行任务，这么活泼也挺好的，毕竟你也知道，能过上普通的生活很难，是吧？”

这让张海沉默了。

“你说的对，长官。”

………………………………

废弃仓库里，张海将男人扛上了桌子。

“扫描仪的状态正常，扫描等级已经确认。”宁何英从背包里拿出工具说道。

“动手吧。”江国华轻轻地说。

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一丝犹豫，但是他们都知道，启动记忆扫描的后果是什么。

躺在桌上的男人剧烈颤抖着，他们这次使用的扫描器是经过改进的，不用再像多少年前那样需要强行削弱使用对象的脑部控制力，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扫描出的数据不断存入存储器，当扫描结束的时候，那个人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干的漂亮，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们来忙了，我已经购买了5小时后前往南部的火车票，下站后会有人把你们送到基地。”江国华还是一脸微笑，似乎对桌子上的死人并不在意。

“是，但是，真的不需要把他处理掉？”张海试着问道。

“他的尸体还有用，作为宣战布告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是里面藏着的杀气和怒火，张海已经察觉了。

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了几岁的政治家让张海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

“张海中尉，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会记得。”就在他带着宁何英即将走出仓库的时候，江国华突然说道。

张海停住了脚步，然后他回头看着一脸庄重的江国华。

“多谢长官。”

“哪里，我相信，我们以后要见面的次数，会增加。”

“是。”

“在战场上小心点，可能以后，我还会去找你办点事，一路顺风。”

之后，他便转过身，开始布置现场。

…………………………………………

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张海将车子停在了租用停车点。

现在两人的打扮都很普通，不过看起来和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距离火车到站还有3小时。”宁何英看着公告牌说道。

“看来我们还能休息一下……我去买瓶水，你要什么？”

“不，我……”她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喝点吧，我请客，虽然目前我也只能这样请客了……”耸了耸肩，张海走向了自动售货机。

提着两瓶果汁和一袋坚果，张海把瓶子放到她旁边。

“上次在古巴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喜欢喝橙汁。”看着一脸诧异的宁何英，张海解释着。

“谢谢中……先生。”

“还是直接叫名字吧，这里不是合适的场合。”

“是……知道了。”她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适应。

“虽然能力很强，但是你在这种环境的适应能力还是有待提高啊……”坐在旁边的公共座椅上，张海苦笑着打开了瓶盖。

“我会改正的。”

“不，不是指责，我其实跟你一样，前几天回家的时候我跟林涛还走错了路……”一想起这件事，张海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宁何英突然说到。

“啊？”

“其实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虽然那一年中尉你们给我去买衣服我很高兴，但是那只是为了任务，不是吗？”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张海。

张海愣了。

“我是军人，我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如此，我其实应该就像ZJA系列的机体那样可靠，似乎拥有过多的感情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她说的没错，张海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实际上这也是他私下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但是不知为何，那种内心的异样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

“队长，就在里面。”年轻的刑警指着已经拉起警戒线的废弃仓库说到。

“嗯，他死了多久了？”看着早已冰冷僵硬的男性尸体，他向正在使用无人机进行罪案现场调查的警员问到。

“初步推断是6小时前，但是详细的时间还要经过详细尸检才能得出。死者并没有很多外部伤口，但是在两眼部我们发现了两处微小的创口，在身上还有疑似被麻醉的痕迹。”

“微小创口？”从尸体旁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看着扫描出来的简易图像。

“死者身份？”

“初步确认他是军方某指挥机构的人，但是具体的单位我们没有权限得知。”

“该死的……每次跟他们打交道都会出这种事……”他烦恼地挠了挠头。

“报案者是一个回收老式电路芯片的中年人。据他说这里曾是他以前用来囤积芯片的地方，但是现在他也没有使用这里……”

警员的话还没说完，一阵轰鸣声便从外面传来。

那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同时还有数辆挂着军牌的运兵车驶了过来。

走出仓库，气流使他下意识按住快要被吹走的警帽，刑警队长正好看到正在不断索降的士兵还有从运兵车里冲出来的士兵。

他表示这种场面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一个一身作战常服的军人走了过来，队长注意到这个军人的军衔竟然是少校，而他的臂章上的番号……

他似乎已经知道这群人为什么来这了。

“抱歉，警官。虽然很失礼，但是现场的调查指挥权交给我。这起案件与国家安全有关。”他的声音很洪亮，带着一种只有军队里才有的威严。

“是。”虽然有些不甘心军方系统介手警方调查，但是这是命令，尤其是当他看到少校拿出来的命令书之后，那种感觉要出大事的预感越来越浓。

……………………………………

“这就是你们工作的情况？！一个大活人在家里，然后突然被发现死在郊区？！”愤怒地拍着桌子，江国华咆哮着。

这是他的部下第一次看到他的怒火是如此暴烈。

“首长，这是我们的失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低头说着。

“失职？！这简直是犯罪！敌人已经渗透进来了！但是你们居然没有发现，还出现了这种事故？！”他的怒火丝毫没有减弱。

“是。”

“传我命令，一定要严查这起事件！一定要把这群渗透进来的老鼠给抓住！”

“可是首长，我们并没有指挥二部三部资源的权限……”

“关于这个，我会向主席申请，但是你们现在要开始严密监视与995项目有关的人员，要知道那是我们的机密，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敌方掌控，同时还有其他项目，所有的一切都要小心。”

“是，我现在就去做。”

中年人敬礼后便离开了办公室，而就在他关上门后，江国华脸上的愤怒仿佛蒸发了一样。

“主席，我需要调动三部的资源。”他拿着内线电话说着。

“情况有多严重？”王正阳冷静的声音传来。

“很严重，已经证实死者就是之前江国辉委员的部下，我担心还会有其他人成为目标。”

“嗯，那就动手去做吧。我们不能像上上个世纪的伊拉克那样，无法保护自己的国防项目。”

“是！”

“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冷静的处理，斩草除根固然重要，但是将对方惹急了也不是好事。这次事件，我期待你的好消息。”他突然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让江国华愣住了。

“是。”

放下了电话，不知为何，江国华感到了一阵恐惧。

最后的那段话是说给他听的，这段话除了让自己掌握分寸，还有一个警告。

那个一脸平静的中年人，他在江国华心中除了敬意之外，便是一种恐惧，而现在，这种恐惧又一次在他心里跳动着。

放下电话，王正阳轻轻叹了口气。

他其实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想到江国华竟然这么快向对方亮出了武器。

虽然有些不满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让其提前，但是他还有一种欣赏和担心。

他其实欣赏这种胆量，但是他很担心这种有些像年轻人冲劲的行为会让他摔了一个大跟头。

但他相信，江国华有自己的打算。

他又将头埋了下去，然后在0号计划和灭火计划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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