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发情况

看着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奄奄一息的老人，张海很难和之前那个虽然有些虚弱但还笑着和他聊天的妇人联想到一起。

然而事实是，她快没多少时间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他向站在旁边的特工问道。

“没办法，她在自己的屋里摔倒了，正好磕到了头。本来她的身体基本上就没救了，再加上脑溢血基本上还能呼吸就是奇迹。我们的人发现之后第一时间把她送到医院。”那个医生打扮的特工低声回答道。

“知道了，谢谢。”

“这不是任务要求吗？”那个特工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哦，对了。我们会在外边看着。”

说完这个，他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本来李荷的情况是满足住进重症监护室的，但是当急诊医生检查后，直接给她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而且没有直系亲属的签字，她也不能住进去。

说实话，医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使这个老人还坚持着。

“耗子的命令。”刚走出病房，林涛便举起了手臂。

看了看腕表，张海沉默着坐在长椅上。

“你现在的状况……”看着沉默的张海，林涛叹了口气。

“你是说你后悔一开始让我去接近这个老人了吗？”张海低声说道。

“没错。因为你现在对监视对象投入了不该有的感情。她是罪犯的母亲，是我们的监视对象。”林涛坐在他身边缓缓说道。

“但她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她应该得到我们的保护！”张海突然激动起来。

“但是如果你开始不认识她，而如果没有这次任务的话，你会对她现在的状况感到痛心吗？”死死盯着张海的眼睛，林涛用不亚于他的冰冷语气说道。

张海突然哑了。

“记住！你是士兵！这是任务！不管她是不是公民，不管她是谁，这不是影响你执行任务的理由！你现在不是孩子，是军人！”林涛一脸严肃地低吼到。

张海低下头沉默着。

“是，我失态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

“我也是，本来这些话应该在另一个场合跟你说的。”叹了一口气，林涛重新坐回了长椅上。

“虽然你一直说你会不受感情执行任务，但是……记住，任务是任务，我们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不是人，而是机器。这是那个前辈跟我说的。”

“我明白。”

“嗯？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吗？”提着两瓶饮料走过来的杰克疑惑地看着两人。

“没有。”

“是吗？喏，这个给你们。”说着，他把饮料递给两人。

“谢了。”

…………………………

老城区，一间废弃的老房里。

李间华一脸冰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男一女。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他用自己嘶哑的嗓音说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你自己露出马脚恰好被我们找到了。你本来一直处于断线状态，可这几天你突然上线。虽然那段时间很短，短到国安部的网络监控也没来得及发现，但是你用的设备和方式都是在组织内部进行培训过的。而再比对一下老城区设备掉线地址，基本上能猜到是你。”那个有点像斯拉夫人的男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就像是在做功课一样。

“所以……你跟我废话这么久，怎么还不下手？”他冷哼一声，干脆坐在地上。

老实说，他这样子就像完全放弃一样。

“组织认为你有很多功劳，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只要你跟我们回去。”那个女人用悦耳的声音说道。

“网开一面？”李间华愣愣地问。

“没错，组织会放弃追究你叛逃的行为。”男人机械地说。

“真的吗？”

李间华慢慢前倾着身体。

“没错。所以……”

“所以劳资不干！”他突然一脸难看地按下早已经准备好的按钮。

突然之间，在两人身旁隐藏好的机关启动，巨大的烟雾突然将这里淹没。那两个特工虽然一时间被镇住了，但还是下意识的拔出了手枪。

虽然如此，在烟雾中开枪，他们也知道命中率很低。

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两声巨响。

一发狙击弹直接把男子的头炸开，而第二发则直接让女主上下分了家。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烟雾，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痛苦让她无法动弹。

隐隐约约，她看到一个黑影凑近了她。

那是一脸平静的李间华。

他拾起了断肢还握着的手枪，站在女子身边。

“虽然是我故意露出的马脚，但是能被你们发现，我要夸奖你们。”

那是平静的如同湖水一样的声音。

“你知道吗？在黑市搞到SP02型自动武器狙击系统然后运到洛*阳还真是麻烦。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瞒过国安部的特工。一台放在我母亲家旁边，另一台就在这里。你们之前没在她家那里出手还真是感谢……”

他还是用平静的声音慢慢说着，然而在一个断开的肢体旁边用这种语气说话，这种气氛格外地诡异。

就好像变态或者疯子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然而李间华却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脑中满是悲哀。

“知道吗？不管是你们，还是我这样的黑客，只要任务失败，组织就会把我们所有的痕迹处理掉。其中包括我们重视的人。你这么漂亮，我不知道你结婚没有，家人还在不在。很抱歉，他们都要消失了。”

那个奄奄一息的女特工就这样盯着李间华。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喔，抱歉，我现在就替你结束痛苦。”

这样说完，他瞄准了那个特工的头。

轻微的枪声，这些手枪都加了消音器。那个特工的头就像她的同僚那样炸开，然而李间华并没有住手，他继续开着枪，子弹不断撕开女人仅存的上半身，衣服裂开露出里面的内衣和人体组织，她已经变成一堆烂肉。

李间华直接扔掉了枪，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他身上中了一枪，虽然不是要害，但是现在还在流血。他直接撕掉袖口包扎好，走向那辆伪装的破车。

虽然这里人很少，但是以那两声枪响已经足够让人警惕了，他相信过不了多久，警察或者是其他想要他的命的特工就会来这里找他，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之后呢？干什么？

他不知道。自从母亲在家里发生意外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虚无。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说不定他之前就应该让那两个特工杀了他。他很清楚如果回去会是什么下场。

熟练地启动车子，虽然外边看来这辆车就像报废的，但是根据那个违法改车的人所说，里面的部件基本上都换成新的了。

“已经……够了。”

他喃喃道，然后驶向市内。

…………………………

“我们来换岗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一对白领打扮的男女走过来向张海他们说道。

“辛苦，那我们先回去。”站起来轻轻回答，张海跟着林涛走向电梯。

很幸运，电梯里面没有其他人。

接下来也就是回安全屋，然后等待命令……

然而电梯突然出现的问题让他们愣了。

之前还亮着灯的电梯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就是感觉厢体猛地下降之后然后顿住了，杰克和林涛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到在地。

“我靠！什么情况？！”王成扶着墙大喊。

“停电？”

“不对，不是一般停电！电梯的紧急保护锁启动了，否则我们刚才就掉进电梯井了！”扶着墙站了起来，杰克分析道。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很明显是上面的揽机突然失去控制，然后自动锁死功能强制启动才让他们没有跟着电梯一起掉下去。

“有人攻击？！”张海启动了目镜的红外功能，这里是封闭的空间，用微光夜视功能根本没有，虽然红外模式看起来很难受，但大致还是能分辨出基本图像的。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外面现在乱成一团了。”林涛已经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大喊声。

四人下意识地将衣服里穿着的外骨骼调整为战斗功率，这是他们在交战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模式，然而现在是特殊情况。

“帮我一下。”说完，张海便被杰克举了起来，他摸索着，找到了一个开关。

以红外模式可能没法发现这个在厢体顶上的门，轻轻一锤，那个铁皮直接被他轰开。这下，微光模式终于有用了。因为电梯井里有紧急情况下才会亮的灯，这是给救援人员使用的。

爬到外边，张海寻找着最近的电梯口，其他人紧接着都爬到了电梯外边。

“那里，应该离慈母病房所在楼层很近。”林涛指着距离他们5米高的电梯门说道。

“交给我。”

说完，王成直接一跃。手紧紧抓住管道，就像猴子一样，他轻松爬到了门口，如果是装上吸附模块的外骨骼，这种环境根本不用这样做。

一手抓住管道，他掏出军刀刺入缝隙，然后使劲一别。这是他们从内部暴力开启，如果在外边用钥匙是很轻松的。

见空间足够，他直接一脚踹在军刀上，然后用手把门打开到能让一个成年人进去的大小。军刀已经掉入了电梯井，不过这东西之后再向后勤部要吧。

看到王成成功了，剩下三人直接跳出了门。

外面一片混乱，护士和值班医生赶过来查看病人情况，不过幸运的是病房里的生命维持系统可以在外部电力中断的情况下使用内部电池继续运作。

但是这已经足够引起恐慌了，毕竟除非是战争时期这里的电力设备被电磁脉冲武器被彻底摧毁，否则按照公共管理系统的设置，这里主电力中断后会使用副电源持续供电。

然而主系统也死机了。

“这里是毒刺，情况报告！”拨开人群，林涛冲向安全通道吼道。

“有人攻击了这里的网络！我们在慈母病房附近安排的特勤失去联系了，你们是目前离那里最近的！”

“明白！我们这就去！”

该死！

所有人都抽出了手枪，张海脸色难看地冲出楼梯。

有人要对李荷下手，而且为了达到这一点，他甚至不惜暴露直接对城市管理系统下手。

MD还真是下血本啊……

“城市管理系统只有这个医院出问题了，我们正在夺回控制权！”

“明白，我们现在开始搜索敌人！”

几个人倒在地上，其中还有之前和他们打招呼的那几个白领。

然而从目镜上显示，他们还活着，只是被打晕了。

嗯？明明杀了他们更省事的？

没有停下来，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检查慈母的病房，这些特勤并没有受致命伤，所以不需要对他们进行救治。

外骨骼上携带的生命探测仪检测到在病房里只有一个正常的生命体征，本来是应该有两个的，虽然李荷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但是还是能检测到微弱的生命信号。

来晚了吗？！

然后，他们冲进了病房，用枪指着那个坐在病床旁的人。

“双手举起来！我要看到你的手！”用枪指着那个人的脑袋，张海大吼道。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动，林涛注意到他握住李荷的手，嘴里喃喃着什么。

“……妈妈说，孩子乖，乖宝宝马上给糖吃……”

那是一首儿歌，这个人用他嘶哑的嗓音轻轻哼着这首不知名的儿歌。

“该死！”

杰克走上前，想把他按住。

然后那个人突然伸出了手。

“让我和我妈待一会儿，行吗？”

虽然声音嘶哑，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出这句话里带着的浓浓的悲伤和哀求。

“李间华？！”林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人，然而手指却微微扣下，扳机的冲程已经到底，只要林涛再稍稍使力，他便能轻松打碎李间华的脑袋。

他不敢想象，是不是他亲手结束了自己母亲的生命。

那个男人沉默着，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在微光模式下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动作。

他轻轻放下李荷的手，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杰克将他举起的手别到背后，然后扣上了手铐。

“搞定！现在恢复灯光！”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刚过去没多久，灯光便亮了。

看着李间华那还带着泪痕的脸，张海低沉地问道：

“是你动的手？”

“是。”他果断承认了。

“NMD！”张海直接一拳把他揍倒在地，但他还是收住了劲，否则这一拳直接把他打死都是轻松的。

他咳嗽着，吐出了嘴里的牙齿。

“张海！”林涛吼道，然后把他拉了过来。

“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做？！”用足以杀死一个人的眼神瞪着李间华，张海大吼道。

“结束她的痛苦。你们没有勇气这样做，所以我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漏风。

“你……”

“好了！”林涛大吼道，“杰克，看好这个家伙！”

然后他走上前。

“这栋楼的电力系统是你搞的鬼吧？”他盯着李间华的眼睛问道。

“没错，虽然你们升级了系统，但对于我以前在那个组织开发的木马程序来说还是有漏洞可进。我想你们的技术人员会很快发现的。”他轻轻地说。

“所以你做这些就是为了结束你母亲的生命？”实在忍不住，王成颤抖地问。

“我是个不孝子。我给我妈打了很多钱，可我这些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儿子到了哪个国家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春节不回家和她团聚。”李间华低着头，用他那嘶哑的嗓音低沉地说。

“本来，我是想带她离开这里。我在国外找到了专家，他是纳米治疗方面的专家，但是后来我背叛了我的组织，所以我必须回来，然而我却没法保护她，她之前被人暗杀都是你们出手保护她。”

他还是这种嗓音，但是所有人都看到，李间华再次留下了眼泪。

“她现在躺在病床上挣扎着，但谁都知道，她这只是徒劳。她在深度昏迷下都没办法见她儿子最后一面。她之前说好了，等我有了孩子要去给我带孩子……”

他颤抖着，抽泣着。

就像时间突然倒流了，仿佛他又变成了过去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忙碌。

“我能做的最后一件孝事，就是亲手结束她的痛苦，让她最后走的时候减轻一点痛苦。”

他突然制止住自己的哭泣，但是身体还是颤抖着，想要把呼吸平稳，他的声音带着抽气。

“我自投罗网了，我厌倦这样的生活了。你们赢了。”

这是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真的吗？

真的……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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