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红尘烟雨倾城荼靡

　　荼靡花梦，漂流于尘世间，似梦非梦，繁华落尽，世态苍凉，心冷得一片荒芜。彼岸烟雾重叠，留不住往日的丝弦。寂静的平淡，曾经用泪眼交缠的迷离，此刻，只有将悲伤悉数掩埋。

　　【红尘烟雨，一个人的幽寂独眠。

　　红尘烟雨，如织如水，涉水踏入，静听深夜雨滴过梧桐时的潸然。早已习惯一个人幽寂独眠，翻读旧信的渐衰，逝水年华，故人千里路遥遥。

　　夏天的傍晚，绯红的桃花大片大片的飞落，如尘封的旧事，随风飘摇。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斑驳点点的忧伤中，如蝶般翩跹而去。喜欢在夏日的夜，光着脚，走在乡间的石子小路上，亦或者踩着软泥，在一片瓜果蔬菜地里欢笑着奔跑。长大以后，开始万般地迷恋音乐，享受独处一个人的寂寞微凉。

　　自父母离异后，我就在这颓废中怅然失所，泪洇染在眼角，从不曾消散。沉浸温情和感伤的季节，几度花开花谢。唯有文字，陪伴我走过那些如逝水般消逝的日子。别离怅惘，潸然泪下，在每个深夜，我就是那忧伤的魂。

　　在每个清淡幽雅的月夜，我总是对着长空惆怅的拉着小提琴，发泄心底的郁积。冰冷如水，那就是我倨傲的保护本色，不让人接近，不让人知道我心里的感受。然而，内心总是在渴望一份温暖，这样的心情，陪伴着我渡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

　　【悲恸，不可自抑的莫名感伤。

　　四年的大学生活，并没有为我带来过多的激情。和杨帆城似恋非恋的折腾了两年后，我便重归于黑暗的怀抱。面无表情，跌宕起伏于包裹下的心绪，除了冰冷的电脑陪伴，我一无所有。

　　面对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我不可自抑的莫名感伤。我沉迷那些轻灵飞舞的悲恸文字，回想着一寸一寸过隙的流光，渡过无数个难眠的夜。每一次醒来，我都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将音乐开到最大声，然后任眼泪肆无忌惮的横飞。

　　终于，闺中密友雅儿实在隐忍不住，给了我一番忠告“雨，不要再沉浸于过去的忧伤之中，跨过黑夜，你会发现其实黎明的曙光也很唯美”。眼中突然雾气凄然，多少年沉醉于一个人的伤悲，让孤单侵蚀着自己，难道错了吗？伪装着无比的坚强，人前虽然悲恸却也笑得甜美，只为守住最后的一点尊严。

　　【相遇，一场意外的邂逅。

　　夏日的一个夜晚，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荡，除了街灯拉长的身影，只有偶尔呼啸而去的汽车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不远处有双眼睛正在望着我，那目光纯洁的一尘不染。这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一条蓝色牛仔裤，一件白色的T恤，淳朴，干净得令我的心一片平静。

　　仿佛被磁吸了一样，一向倨傲的我，竟然会走过去问他“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他垂着睫毛愣了半晌，才回答“我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你家地址呢？这么大个人怎么会找不到家？”心里想着他是在忽悠我吧，可是看他的神情不象是在说谎。

　　“我记不得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的，连家也记不得，他该不会失忆了吧？

　　接下来，我只好把这个失忆的男孩带回了家。我原本可以报警的，让警察带走他。只因为他有一双酷似于城的眼睛，我就决定将这个如白纸般的男孩留下，藏匿起来。

　　【朝夕相处，无尽升温的情。

　　城成为了我家中的小男佣，每天我上班回家，总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我。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忘记怎么做饭，我不知道他是受了何等的熏陶才会如此？

　　我自私的不让他出门，每天将菜买回家，放入冰箱。第二天，再要他拿出来煮给我吃。而他是那么努力地讨好着我，学做菜系，每天把房间打扫得整齐清洁，玻璃窗擦得格外的明亮。为了怕他寂寞，我特意配了一台新电脑给他玩游戏。而他则申请了一个新的QQ，查找加入一些人用聊天来消磨时间。我一方面希望他记忆复苏，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因为我明白只要他一找回记忆，就再也不是我掌控的城了。

　　但是，他会经常的头痛欲裂，抱着头在地下打滚，痛楚难耐。想了又想，还是将他送往了医院，医生的诊断很快就出来了，由于他脑中的淤血积郁，只要一思考问题就会引起神经性头疼。唯一的办法，只有动手术，但是这个手术存在着一定的风险。由于淤血和大脑部分神经距离太过接近，动手术时很容易碰到，如果不成功，他可能因此变成痴呆。

　　他的情况，远比我的想象要严重，不只是失忆而已。朝夕相处，我和他之间暗藏心底的情愫终究难以抹灭。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我的心情跟到了阴暗点。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了倾囊所有，只为给他动一次手术。

　　【记忆复苏，却是难言的痛。

　　在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对着他暗自淌下了泪。“城，如果记忆复苏，请不要忘记了我”。

　　“不会的，雨，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已经习惯了我给他取着的名字，这个称呼他早已欣然接受。

　　“城，你一定会好的”我将头轻轻倚靠着他，对着远方的寒星许愿。

　　手术非常成功，淤血被很快的取了出来，看着他睁开的双眼如此明亮透彻，我知道他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城，你怎么样了？”明知道他不叫城，我还是习惯了叫这个名字。忆起那些走过的青葱岁月，一场风花雪月的嘲笑，仿佛就还在眼前一般。

　　“我不叫城，我的名字叫逸扬”心底有眼泪要涌出，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城终于还是消失了，而我曾经是多么固执得想把他留住，陪伴在我的身边。

　　【纠结，解不开的迷乱。

　　这几日来，心里就是纠结，迷乱，心慌慌的，没有一刻安稳过。我就是害怕逸扬的离开，怕自己再次崩溃。只有在他的怀里，我才能给心灵以一点慰籍。可能已经害怕了孤单的滋味，也或者几个月以来的温馨已经成了一种依赖。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一方面在拒绝某些东西的融化，另一方面又在渴望某些东西的蔓延。其实我无需太多，我要的其实很简单，有那么一个人陪伴，开怀的时候陪我笑，受伤的时候给我抚慰，仅此而已。逸扬就能给我这种感觉，他的存在，总是能令我烦躁的心不由自由的安定。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这种感觉就已经溢满了胸怀。

　　他不说什么，而我也不敢问什么。我只怕这是一场红尘梦，梦醒后，一切都将回到起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总是终日惶恐，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决然的离去。每天，我从公司里拨回家无数个电话，只要一没人接，我就觉得他已经不在了。我陷入了一种无端的焦虑中，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沉默，无言的对望。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回到家随手换了拖鞋，然后就开始嚷“逸扬，今晚吃什么？”房间里没有回答，只有闹钟滴滴答答的回音。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厨房，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转到他的房间，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仿佛没有睡过一样。打开衣柜，他挂着的很多衣服已经不见。心里一阵恐慌，难道他已经离开了？

　　无力的坐下，泪湿了眼眶，难道今后又要独自一人生活？可是这种失去的痛，无喻，却又让人如穿肠的痛。我就是那么呆坐着，直到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逸扬，你去哪里了？”我猛地扑入他的怀中，又哭又笑。

　　“去买菜了，怎么啦？”他不解地望着我。

　　“买菜怎么还拿走那么多衣服？”

　　“我只是拿这些衣服去洗那”他剖着手中的鱼，一股腥味传来。

　　“真的吗？”原来只是自己多想了，他没有离开我。

　　只是，在这一顿晚饭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沉默。我低下头，口中的饭粒犹如嚼蜡。我总是感觉他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离开，注定的结局。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凝固的气氛令我窒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今天，我去买菜的时候，遇到家人了。他们让我马上回去”他想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口。

　　“那，就回去吧”这几个字似乎是我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声音真的不象我的。那并不是我想说的话。

　　看着他收拾行囊，我心中空空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很想叫他留下，可是话在喉咙里却失了声。

　　“我帮你吧”我将阳台挂着的衣服收下，帮他放入行李箱中。

　　“还会回来么？”我伸出手想抱他，却又缩回了手。

　　“会的”他背转身不敢看我。

　　“雨……”他突然放下手中的衣服，冲上前抱住了我。

　　我反身也紧紧抱住了他，眼泪潺潺而下。这一别，还可以见面么？

　　“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在最后的一刻，他吻上我的唇，抹去了我的眼泪。

　　我抚摸着他的脸，他的鼻，他的耳朵，我明白承诺是不可靠的，离别了，还可以从头么？只是这个情结，刻入在了心底，怎么能够将之遗忘？

　　看着他打开门离开，我的悲伤难以抑制，结束了吗？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意识却也渐渐脱离了轨道。

　　【断魂，最后的终结。

　　一个月后，在烟雨濛濛的断桥边，我遇见了他挽着一个身穿蓝色罗衫的女子。高挑，充满着成熟气息，神情目空一切。心底，突然泛起一阵寒气。

　　“逸扬，你骗我”看见我走过去，正在谈笑风声的他突的寒颤。手也立刻挣脱了那个女子的手腕。

　　“雨，我……”他显得颇为尴尬。

　　“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地在一起。你居然背弃了这个诺言”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刻我的痛比死更甚，又一次从希望中走向了绝望，一纵身我跳下了断桥。

　　“雨……”我听见了他的呼唤，在迷糊中我被救起送入了医院。然而，我却再也没了求生意志。生与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我看见逸扬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而那个女子则站在门口等着他。他走出门，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子便脸色阴沉的离去了。

　　“你走吧”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一身的名牌，我猜出了一个大概。只是，我聪明的什么也没有问。结束了，还能挽留住什么呢？只是，我用情太深，已经找不回自己。若是强留，岂不是为难了他？

　　深夜，我偷偷地打开柜子打开包，里面有一个21金维他的瓶子，却装着满满的安眠药。这么多日子以来，我都是靠这些药片才可以入睡。累了，倦了，痛了，我太想好好的睡一觉。仰头，将一瓶药片全部吞下，彼岸烟雾重叠，留不住往日的丝弦。寂静的平淡，曾经用泪眼交缠的迷离，此刻，只有将悲伤悉数掩埋。

　　荼靡花梦，漂流于尘世间，似梦非梦，繁华落尽，世态苍凉，心冷得一片荒芜。香消玉殉，魂断人散，红尘烟雨中，一切都如梦一场……

　　后记：红尘中，有太多太多茫然痴情的追逐。一旦踏入，陷进沼泽尸骨无存。当生命的烟花熄灭，你的苦，她的苦，就如水中花，镜中月，无影无踪。海市蜃楼，只是浮生中一刹梦痕，无论曾经多么辉煌过，却永远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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