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不同的同谋者们（6）

我被她欺骗过。但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是欺骗，不如说还是自己太年轻。会觉得那个一直跟在校花身后的她会是个老实的女孩子，就是我的第一印象的作祟。但不得不说，也正是多亏了她，造就了我不依赖第一印象的习惯。

那么，当时欺骗了我的她，现在说这句话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柳晴树，请你成为新学生会会长。】

“先不吐槽你这种先是告白然后又说出这么可怕计划的多变。”面前的她，正展现着得意的微笑，虽然可以说得上是别人眼中的活泼可爱，但此时此刻却让我看得心烦，“你到底是多想搞事啊？”

“搞事？我不觉得哦，而且在我看来这不是我们学校的传统吗？”

这种土著一样的传统有什么好处吗？实在是最糟糕的传统，没有之一了。

“不过，听你的话的意思，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啊。”

成为学生会会长，或者让我成为学生会会长，这两种情况都存在一个大前提，就是文科的胜利。

如果理科方面能守住社团支持率，那学生会就要走内部投票竞选的流程。那时候，就是考验各个候选人能力以及评估平日工作成果的时候。我想起了在学校遇到齐谦未的那次，带领学弟学妹积极参加学生会工作的背后，估计也是募集自己的学生会中支持者的手段。把工作和拉拢势力并在一起，实在是了不起的小聪明。

但她的劣势也很明显，我之前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宣传部的副部长是一个工作卖力的人，在正式遇到小矮子之前，我从没想到那个传言中自强的女生竟然如此“娇小”。

没错，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每一个学生会干部都有成为会长的想法的时候，那她的优势就很不明显。宣传部的小矮子，还有至今没见过的秘书部，外联部的副部长（部长多半因为升至大三而不直接参与活动）如果都是竞选对手，压力一定不小。

“不是自信与否的问题。毕竟在这个时候，总是要为自己做好任何准备才行。”没错，这是很合理的想法。虽然考虑到在社团文化节后才开始正式进入换届期，但事实上，对那些习惯赢在起跑点的人来说，这些工作，在定下成为会长的这个目标的时候已经确定了，这只是计划中的过程而已，“万一出什么差错，那就糟糕了。”

差错吗？

最大的差错就是文科的失败。一旦文科准备反攻的那一刻，她的身份多半会暴露。

不对，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会暴露，即便是文科成功获取学生会主导权，一旦继续担任原来职位或者更高的职位，她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怀疑。

除此之外，她会担心的差错，目前看来只可能是“不久之前透露计划”的我这边。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手脚所以提前拉拢我吗？”从她的处境考虑，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能在此说服我，从而建立统一战线，那么是一件有益的事，但如果相反使得我决心反对她……她没想到吗？“万一我不同意，你不怕我把你的话告诉文科那些人吗？”

“这点放心，你和文科成员的关系不好，这一点我还是有些耳闻的。”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文科侧的一员……”

“李歌志虽然会听你的建议，但不代表他能全权代理这个文科侧。”她知道，在文科侧我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就是我们寝室四人组成的行动小组。而由于我之前丢掉了支配读书社的可能，连带使得学霸在文科侧的话语权变得不那么有利了，“他们多半会觉得李歌志是为了重新获得话语权而夸下海口说找到了内应吧。”

虽然不愿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不仅仅是防守方的学生会内忧外患，文科侧内部也是被小团体弄得乌烟瘴气。当初学霸想到室友四人一起行动，一方面的确是一年来的相处觉得彼此信得过，另一方面，虽然我不知道高富帅和鬼畜眼镜是不是看得出来，学霸在文科阵营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包括上次会议回来说我丢掉机会，实际上每次文科内部会议都让他看起来不开心，于是偷偷外出找女朋友放松。

不过，通过这个家伙的话，让我觉得她反而已经和文科的一些小团体达成了某种共识。这是无中生有的计策吗？

等等，“达成共识”？

“那你还是找他……”

“他能决定学生会会长的人选吗？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既然是那家伙都办不了的事，那我就更加不可能了，我说到底也是‘托关系’才能算作文科侧成员的人，我的能力实在有限得很啊。”

当然，我走后门这回事，在文科那边也是被“默认”的真相。

不过，她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为什么还要来寻求其他团体的支持？

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在我面前游说的样子，看起来是准备充足。考虑到她的条件是有关下届学生会会长人选的事项，其他团体没有理由答应她。

如果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呢？那还是免不了被怀疑，毕竟这个事太大了。

所以她来向我寻求帮助，我想那只能是因为对此前合作的不信任。而且这个女人多半自知，这种不信任，不是单方面的怀疑，而是双方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一旦出现问题，双方都会即刻抛弃对方来保全自己。

这就是她所说的“差错”。

为了稳定这种不确定性，她开始试图用其他方法强化合作关系。她盯上了学霸的团体，一方面是看中学霸的能力吧，一旦成功反攻，学霸的功劳一定不小，到时候话语权自然就会有，另一方面，恐怕是更好下手吧。

“没有哦，你的之前在军训时的推理没让许多人都叹为观止呢。”

叹为观止？然后开始称呼这位了不起的侦探叫“疯子”？

学霸有秘密女友，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敌对，高富帅有女友而且两人关系极好，一旦牵扯进去只会让自己的风评受损，剩下的只有鬼畜眼镜和我。相比而言，能在我身上用的牌更多，同学牌、回忆牌和好感牌组成了她这一天的奇妙攻势。

然而，这些东西一旦识破就没有任何用了。

就像我骗小羊去玩吊桥，说“一起玩吊桥后你就会因为吊桥效应的心跳而误以为喜欢上我最后和我发生那种18禁恋爱戏剧中的桥段然后我就可以顺利在大学时期回收HCG同时收集青春点数”，结果那家伙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走了过去，等到了对岸后，还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在吊桥中间瑟瑟发抖的我。

想到那个眼神，我瞬间冷静了下来。

目前我已经能知道她寻求合作的目的，那摆在我眼前的问题就是……

“叹为观止与否不好说，反正被你们彻底讨厌才是真的。”还没上菜吗？“不过你既然回来找我讨论这些事，你真的很讨厌学生会吗？讨厌到和学生会的对头讨论这种问题？还是说和会长闹矛盾了？”

“没有哦，会长人很好的。”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可信度，作为“骗子”，我在这方面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你不是学生会成员所以难免会有偏见，不过等你加入后你就知道了，这样的话，不如你现在就……”

“算了，她亲自请过我，我拒绝了。”

我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答应她。

按照一般性的思维，能表面合作而先答应，最后无情背叛也是一种手段。不过这种想法最后会纠结于考虑对方背叛的时机，这样不仅很没有效率而且可笑，就像是为了房产交易的假离婚一样。

作为“目前”的文科侧成员，我首先要考虑的还是对文科侧整体是否有利。

答案显而易见，是有利的。

对那个女人而言，文科的成功与失败分别可以计算为+1与-1，但文科不一样，对文科侧整体而言，合作的失败只是0，原因是文科的反攻一共有两次主要机会，把第一次作为实战训练来看待，即便失败，也能吸取经验教训。

她的条件十分不利，只要文科再背叛她，那她收获的就是绝对的失败。

如果真的有文科侧的团体答应了她，那他们的团体的领导者真的是险恶，这么说，其实那个人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吧。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这种如此明显对自己不利的条件，或者说风险过大的冒险，这个女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执行的呢？权利的欲望吗？

不对，因为此刻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不同于由欲望而产生的那种强烈冲击，这种情感，或者说这种动机，显得没有野心这样让人难以靠近，它显得温吞，却更加浑浊，现在她的眼中，就是那种好像把人的理智全部扭曲一样的漩涡。

她，真的没事吗？难道真的是想当学生会会长想疯了吗？

还是说，有别的隐情？

……

“点的餐上齐了。”

把食物端到我们面前后，小姐姐转身离开，我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虽然有点想吃面前的炸鸡，不过考虑到要在这个女人面前保持“高冷”的形象，我极力抑制自己的这个想法。

没事的，我自己，假期还有几天，等哪一天偷偷溜出来吃也是可以的。

“那先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无视她的话，我早就已经吃了起来，“吃完再聊吧。”

“嗯。”我嘴上先答应了她，但脑中想的却是我应该如何想学霸介绍这个内应的合作要求。

【毕竟是牵扯会长人选的，这可是最大的一块肥肉。】

这的确是难事，要么我无中生有，保留地告诉学霸，那之后一旦暴露具体交易条件，就难免给我和学霸之间的感情增加裂痕。要么我全盘托出，可这就好像在说“啊，对不起，我把你锅子里的肉吃了，不过骨头还留给你了”之类的话。

还有一种，就是我答应下来，不告诉学霸，在文科成功时，亲自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光是想了一下，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符合我的办事风格，悲剧主义太浓了，显得我和学霸之间的关系怪怪的。

在校园的活动中，我多少也学到了一些相关的规则，如果此时和这个女人走得过于亲近，无疑会带来各种麻烦，当然优势也有。

此时此刻，如果要我说这些麻烦中最不希望发生的，就是她对学妹的影响

我看向了那个提出先吃饭的女人，她没有动筷子，一动不动，或者说，停下了自己准备进食的动作。她也看向了我，用那种惊讶的视线。

就这样，我和她四目相对。

男女生四目相对，在其他地方可能会有奇妙的化学反应，而此时，在我心中除了尴尬没有其他想法。

【对不起，我只是想看你一眼，没有多余的想法。】

这种说法虽然诚实可贵，但又显得欲盖弥彰，她难道不会觉得这是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发言吗？

好讨厌，怎么向一个你讨厌的女生礼貌又不尴尬地解释你不喜欢她？

短暂的脑中整理后，我总算想到了一种说法。而就在我准备解释的时候，她的唇先动了。

“你……吃的时候不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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