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高潮倒计时 5

『秋逍，文件放在你桌子上了，处理不完的话就明天再来吧。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张杜转了转戴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时针不偏不倚的落在罗马数字VI上，落地窗外的逐渐沉入地平线里的落日像一盏快要熄灭的烛火，尽心尽力的发出最后一丝余热。

「知道了..路上小心。」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低头，刚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披在办公椅上，随着椅子的转动，两条长长的袖口也开始甩动。

每天一放学的首要任务并不是回家，而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一天堆积下来的事务。

还好有张杜在..要不然只凭自己一个人迟早累死。

我从文件堆的最顶端抽出一份档案，心里不由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离期中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黄珉再不给我答复的话，那么我也只能另寻他法，尽力从“庄家”手里扯下一大块肉来。

虽然心里有点焦急，但我还是无动于衷。

任谁被欺压久了，总会升起几丝想要反抗的念头。

要不然古代时候那些起义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几个人聚在一起喝了点小酒，突然其中一人提出要当皇帝，然后起义大路正式开始？

这纯属是扯淡。

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都需要一个借口来名正言顺。

我也需要一个借口。

而这个借口..正好可以让黄珉来当。

『等我考虑清楚之后..会去找你的..』

所以..你现在是考虑清楚没有啊..留给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啊。

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言，我掏出手机，意外的发现屏幕上有一条新的信息。

是吗..果然还是这样啊..

「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按下发送键，我吐出一大口气。

唉——

偷懒一天就完事！

◇

黄珉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子横在他的眼前。驾驶座上的男生摇下车窗，说道：：

「上车，去别的地方说话吧。」

『嗯。』

我看着他拉开车门，随着车子的一阵轻微的摇晃，坐进了后面的位置上。

「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

「..那我带你去喝杯咖啡？」

『不用了。』瘦小男生摇头，声音很小，却异常的清晰：『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就行..』

我点点头，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

沉默氤氲的覆盖了车内空间，黄珉摘下眼镜，双眼里溢出数不尽的疲惫，伴随着他捂脸的动作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了一些。

徐秋逍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的开着车，直视前方笔直的马路。

呼啸而过的夜风从车窗外灌入，吹乱了他的头发。

「去公园吧，那里很安静。」

『嗯。』

◇

几个小时前。

黄珉将书包轻轻放在床上，原本自己是有一张书桌的，然而刚刚升初三的弟弟黄永正是冲刺的时候，所以那张书桌也被移到了他的房间里。

日复一日的争吵明显磨损了父母的耐心，从一开始的抱怨逐渐演变成后来的爱理不理，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病秧子。

所以这些年他把他想要的东西都深埋在心里，活着的时候留下的东西越少，离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留念了。

『出来吃饭。』

母亲叩了叩破旧的木门，语气冷冷的对他说道。

「..知道了。这一次的成绩单出了..你要看吗？」

『看什么？继续看你考年级后七百？高一的时候成绩那么好，现在就是个废物。』

言语像刀子一样在黄珉的心上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猩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洒落在地板上，像一朵绽开的彼岸花。

这一切只有黄珉自己知道而已。

眼前的中年妇女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离开了这个房间，远离了这个令人失望的大儿子。

一开始他们对黄珉就已经没寄托什么希望了，医生直言他活不过25岁，没想到这些年学习上还挺争气，然而高二开学就完全变了个样，一路跌到低谷。

从年级第十突然摔落，变成了年级七百名后。每一次的成绩单都像是黄珉的个人介绍，在上面永远只有鲜明的红色大叉。

『永永，待会去把鸡汤喝了，好好学习！』

『嗯！』

黄珉倒在床上，深深的把头埋在被子里。

“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

嗯。

我考虑清楚了。

◇

公园里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老人，被繁茂枝叶遮挡住的街灯发出朦朦胧胧的光线，地上的叶影蔓延上了这只长椅。

黄珉低垂着头，坐在长椅的另一侧低头不语。他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特别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又或者是路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可怜又迷茫。

他的家庭我或多或少也有了解一些，以及他的身体情况，我都是知道一点的。

一个活不过25岁的男孩，他的人生早早的在病历上判了死刑，即使他极力表现的对这件事漠不关心，然而还是骗不过我。

能对死亡淡然的人有很多，但这样的淡然绝对不会出现在一个高二的学生上。

人生才刚刚开始，谁会甘心半途结束？

夜色很暗，他的眼睛也很暗。

「这里不错吧？以前我累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带上刚刚从麦当劳里买出来的汉堡，在这里一个人休息一会。」我眨了眨眼，又补充道：「忘记了，现在..应该叫金拱门了。」

『真好。我也很想吃炸鸡。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一辈子长得很，眼前并不指未来。」

我咧嘴笑了起来，反正今晚的时间长得很，也不着急这么几句。不如说黄珉和我继续扯淡下去，等会打开话题也会容易一些。

「其实来的时候应该买份手抓饼，坐在这吹冷风很没意思的。」

『手抓饼？我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

「下次带你去关西巷里，那地方的手抓饼很不错。」

这么一提，我又回忆起许久未见的手抓饼了。

紫京市里也有一家很好吃的手抓饼店，可惜当年的零花钱都被徐初晴那个恶魔管着，去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不过补偿也有，每一次放学之后徐初晴就会带我去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现在稍微回想一下，总能想起那天下午她沾着奶油，像小花猫一样的脸蛋。

有一个姐姐其实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可能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对那些妹控文没有半点兴趣的原因。

「欸，黄珉。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头顶悬挂的弯月，忽然对着身旁还在发愣的少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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