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却之剑 8

「岸波少校，您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女仆双手抓着裙摆五分害羞五分愠怒地瞪着岸波少校，结果少校又上前两步勾起女性的下巴，

「这位是我优秀的秘书官，白木中尉，也是我优秀的女仆……」

「是临时工女仆，当一周女仆换两天带薪休假，挺好的，然后，卖艺不卖身，少校你给我自重一点」

话音刚落，扮成女仆的白木中尉就「啪」的一声打掉了少校不安分的手。

「在客人面前还这么不给我面子？」

两人就像夫妻吵架一样熟练的斗起嘴来，直到白木中尉发现我和李中尉还在的时候，这才不好意思地单方面中止了斗嘴，而少校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们觉得这间房子和女仆怎么样？」

重新开始在前面领路的女仆中尉不再理会我们，于是少校只好和我们搭话。

「贵府与伊人真叫李某人流连忘返，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李中尉不知道用哪国的语言说了一番话，大概是赞美之辞吧，少校也是一愣后才点头示意，转而等待我的回答，

「皆城少尉虽然不久前还是学生，但也不要拘谨，就把我们当成比你大个几岁的大哥吧，我也不喊你的军衔了，聊聊天而已，不要顾忌太多」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自然，岸波少校亲昵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就像李中尉刚才称赞的那样，我也有同感，不过和式的房屋配和服会不会更好一点」

保有戒心的我言行举止都小心翼翼，但这种武莱风格的现代女仆装，怎么看都和这栋带有一定古风的建筑格格不入，即使是少校的兴趣我也不能完全视而不见。

「嗯……说的也有道理，那白木中尉下次就换上和服来吧」

「啧……」

前头带路的女仆不满地咂嘴，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误伤对方的我只得满脸尴尬地陪笑。

结果我们席地而坐，围在榻榻米中央的和式餐桌前，结果端上来的也是风格不对的佳肴，但比起这些吐槽，聊天的氛围倒是意外的轻松愉快，不论是李中尉还是岸波少校，对HMA的话题都十分热衷与在行，还有「血樱骑士」的话题，叫人听上去感觉个个都有着不凡的身手。

遇到的比较棘手的问题只有关于「为什么知道压电装甲」这一合理的疑问，我也只好搬出浩叔作为研究人员的名头顺利搪塞了过去，反正如果对方有心，查到关于我这种程度的信息易如反掌。

原本正襟危坐的晚宴款待最终在彼此有些相见恨晚的气氛中结束了，我们畅谈至月亮都高挂夜空的时分，岸波少校才叫来专车把我和李中尉送回了各自的去处。

回想起今天下午的决斗，的确直到现在都还很令自己兴奋，岸波少校若能和夕夏打一场白刃战，那一定会是我至今为止见过最精彩的战斗了，而我也期待着以后有机会和他还有李中尉用其他方式再切磋一番。

【对了，去机库看看有没有那台HMA吧。】

心情畅快的我决定再去机库碰碰运气，刚才忘了问名字的暗金色机体不大可能只用来竞技，或许能在机库里看到它的整备过程，说不定甚至已经量产了。

怀抱着理想过头的期待，像无头苍蝇一样一无所获地乱窜，唯一得到的有价值的回答也只有「那是少校的专属机体，不会放在一般的机库里」这种回答。

无奈之下我悠转地来到停放虎彻的格纳库里，恰好看见了皇她们工作的身影，

【这群家伙真是勤劳啊。】

我悄悄地又溜出了格纳库，10分钟后再回来的时候，她们的工作刚好告一段落，我也顺势把食物和饮料作为慰劳品给自家整备班的大家递过去。

同僚们顿时热闹起来，不过毕竟我忽然成了长官，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既礼貌又有点不自然地迎接我的礼物，只有皇则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接过了我递过去的饮料，随后把我拉到一旁，

「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暂时一切正常，不过作战计划还没公布，你们这边呢？」

「刚检查完两台虎彻，基本上都正常，就是两台机体的通讯频道对不上」

皇朝向斜后方歪着脑袋用拇指点了点我和伊吹的虎彻，

「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可能是我擅自滤波的结果吧，现在已经搞定了，待会在看看其它两台，其实不去调整也没什么，大概就是杂音波段会变长而已」

看着三台经历过大战反而像全新一样的虎彻，我不由得开口问道，

「皇，你们为什么这么厉害，我，伊吹和天舞三台虎彻惨不忍睹的战损状态居然能在短时间复原到这种程度」

「……」

皇沉默地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该不会……」

「……嗯……」

皇别过了视线，微微点头，

「该不会你使用了炼金术吧哈哈哈……」

我一个人的笑声回荡在格纳库里，皇用看傻子的眼神狠狠盯着我，

「算了，即使她说要保密，本来也应该告诉你的，反正已经构成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收起了尴尬的笑容，皇消极的自我说服反倒让我不安起来，

「你们的虎彻，都是被彻底破坏了机体某一个部分的重残缺品，即使修到现在，以我们的材料与设备也不可能恢复到你看到的这种模样，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把谁的虎彻选择了拆解吗？」

在我脱口而出的同时，脑袋中也浮现出了答案，

「是深羽吗？」

「嗯……她拜托我把她的虎彻拆解了，然后拿各个部件修补你们的虎彻」

「你们……为什么要接受啊？！」

我难受地按住自己的两个太阳穴，消极的思考带来了满溢的后悔，即使理解这么做的合理性，感情上依然难以接受，不管再来多少次，我永远都会做出把包括电池在内的虎彻的所有部件拆卸给她们，自己去开破烂玩意的选择。

「对不起了」

明明没有必要为我的无理取闹道歉，皇却第一次朝我低下了头。

「喂，你们是哪来的，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正当我和皇之间的气氛稍微有些尴尬的时候，一声粗暴的质问倏然传来——

一名胡子邋遢的矮个男子领着一群基地整备兵模样的家伙，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正在休息的奈原军高整备兵跟前，

「谁给你们乱碰这里东西的权利？走，要不我就叫宪兵队了」

带头男子抓住了我们一个整备兵的手腕，用劲把他从坐姿拉成站姿，

「军士长，你在干什么？」

我见状赶忙和皇来到冲突现场的中心，对方见到我后先是一愣，很快停止了拉扯动作，礼貌地朝我敬礼，

「少尉，我是这个区域整备队的队长，为了即将到来的作战，上头要求我们对备战HMA统一进行整备，这些如果是您的手下的话，麻烦您让他们离开，不同手法的整备工作会给协同作战造成麻烦，还请谅解」

本来想在赶走对方的同时过把官瘾的，结果对方与粗犷外表不同的完备说辞却打掉了我心里的小算盘，

「……是谁的命令？」

听到了我的问题，军士长回头低声和同僚说了一两句话，紧接着便回答我，

「虽然直接传达我们的不是岸波少校，但下命令的是少校没错，少尉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从这里电话联系少校，不过还请您的整备班先离开」

「……」

我沉默地思考放任他们来整备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夕夏在这，场面或许会好得多，但转念一想，要是整备兵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话，身为驾驶员操控的时候一定会察觉到异样，这么明显的阴谋太容易败露和搜集证据了。

为了确认这种事情去联系少校反而表露了我们对他的不信任……

「我知道了，各位，这里就交给他们吧」

虽然几天前还是平起平坐的「同学」，然而我委婉的要求他们依然很给面子地当作命令来执行，很快就收拾好工具往格纳库外走去，

「你确定没问题吗？」

「放心吧，我也会跟夕夏说的，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我拍了一下皇的背把她送出格纳库，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开始工作的基地整备班人员，思考着是回宿舍找夕夏还是偷偷溜进去看他们是怎么整备的，正逢这时，一只手冷不防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条件反射地握住那只手臂想要扭转，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的青梅竹马保持着歪曲身子被我扭到一半的姿势，用一贯鄙夷的眼神盯着我，我赶忙放开这个下一秒可能就要抬腿踢我的元气少女。

「哎，你过来」

我像对待凌和枢那样一把勾住了天舞的肩膀，以夜晚的黑暗作掩护把她拉进格纳库，近距离观察这群整备兵的工作，同时和她讲述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

「你还是怀疑这群人会搞破坏」

「以防万一」

「那我们就看看吧」

十多分钟后，我们四台机体的整备几乎都完成了，由于没有电门钥匙，他们能做的十分有限，几乎没有什么可疑动作。

「我也说了吧……你和夕夏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听到友人的训斥，我也只好讪讪地赔笑。

于是又花了一笔请天舞吃喝了一番基地的饮食，至此我离开奈原军高时揣在身上的钱基本上都花完了，想想以后就会有尉官的薪水了，所以我也毫不在意。

我们两人一人捧着一杯饮料回到格纳库前，找了一个台阶并肩坐下，

「不知道会是什么作战计划啊，要来的人又是谁」

我没什么热情地随口开始了一个话题，结果得到的却是打到我背上的巴掌，

「别弯腰驮背低头丧气的，想那么多干吗？明天不就知道了」

「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我由于来自后背的力量而呛到了，出于报复的心理我口无遮拦地开口，

「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难怪凌不要你」

「……」

与静谧的夜晚无比相衬的沉默气氛降临在我与她之间，等我察觉到自己失言时，天舞浑身上下已经散发出一种忧郁的气场，

「我瞎说的……你冷静点」

见对方没有反应，我绞尽脑汁地用各种言辞安慰她，可最后依然没有效果。

正当我不得已准备放弃的时候，天舞则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看你，我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有凌在我的世界就不转了」

尽管不知道是几分真意的话语，结果倒是让彼此熟悉的我们之间的气氛恢复正常了，于是这回轮到天舞反击了，

「比起这个，倒是你更值得八卦呢，最近跟小夕夏眉来眼去，一唱一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呢，自从风香山演习回来，好像你们的关系升温得很快嘛」

天舞一脸坏笑地把脸凑近我，同时用手肘不断戳我，

「都说了我们在风香山才没有发生你们喜闻乐见的事！」

每次说谎我都会脸红心跳，希望天色不会让我暴露……

「哈，你脸红了！而且，从那个部分开始否定明显很可疑啊！」

天舞调皮地伸出手指戳我发热的脸，

「别闹了，那时候发生的事关系到个人隐私」

「所以我就问你深羽和夕夏你更喜欢哪个嘛？」

「……我不管回答哪个情况都会变得很糟糕吧」

「明明刚好深羽不在，这种时机才是最适合你思考的吧，还是说你喜欢伊吹那样的？听说最近有一种人群叫什么萝莉控……你该不会？」

「伊吹已经快16岁了，只是身材娇小一点好吗？定义不符」

「结果你不否定啊？！」

「哎……深羽和我已经是家人了，爱情的最后也不过是亲情吧，没有人能替代她对于我的位置，但……她已经是家人了……」

一半谎言一半实话，为了满足天舞的八卦之魂，我断断续续地搪塞了过去，仿佛心头有一颗巨石压住一般，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我就无法把曾经无比肯定的回答继续说下去了。

听到我的回答后，天舞露出了明显失望的表情，

「果然还是辉夜公主吗……你的黑眼睛和她的黑头发，嗯……都来自皓月，共同语言或许也更多……」

天舞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目光又对向了我，我也借此机会思考了一下我和夕夏的事情。

虽然我们这个刚成年的年龄谈婚论嫁肯定太早了，不过如果夕夏和谁结婚的话，婚后生活或许会是这个样子吧……

脑海中浮现了夕夏穿着围裙一手拿着炒菜的铲子一手指着她丈夫要求认真洗手再吃饭的模样，然后是丈夫犯了错被要求跪在夕夏面前当面念检讨自我批评的画面……

【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变成妻管严啊！】

「噗」

光是脑补以夕夏性格为主导的婚后生活，我就忍俊不禁了。

「呼，看来答案很明确了呀」

结果我的表情被天舞尽收眼底，

「啊真好啊，说明雨明也终于进入青春期了」

「别胡说八道了，我刚刚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情，大概和你妄想的东西并不一样」

「是不是男生都这么不坦诚或者迟钝啊，好了，你的公主殿下来了，电灯泡退散！」

我顺着天舞的视线看去，十分巧合地，夕夏的身影也正朝这里接近。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刚才的话题，我忽然对单独面对夕夏有点紧张，条件反射般地就拉住了天舞脖子后面的衣领，正在远离我的可怜少女顿时发出了悲鸣，

「你……想勒死本小姐啊？！」

「你你你别走啊……说不定队长有什么要事传达呢」

我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理由，当然天舞并不吃我这套，反复挣扎无果后她还是继续抵抗，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夕夏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当这个声音倏然从身后传来时，我们也随即停止了对抗。

「我们……在玩闹呢，嘿嘿」

我一把勾住了天舞的肩膀，装成像是铁哥们的样子。

「切」

结局却是手臂被相当不给面子地挡开了。

「关系真好呢」

夕夏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仿佛把我从头到尾看穿一样的眼神令我打了一个寒战，好在对方很快就开始了来此的正题，

「我是听说我们的整备班被禁止靠近这间格纳库才过来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意料之中的问题，于是我便把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结果，夕夏的处理倒是十分果断，借过格纳库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少校家中，在长达5分钟的通话后，夕夏告诉了我们一个令人震惊的情报——

「因为少校也要出击，这次的整备工作是具有保密等级的」

【难道是由于少校的那台特殊机体，但是并没有看到啊，况且基地老大亲自出击也太扯了吧】。

「我确实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啊，整备兵要是对我们的机体顺便做什么手脚的话……」

「要不我们直接拒绝任务得了，反正夕夏你不是说也做得到吗？」

天舞忽然不耐烦地打断了夕夏的分析，反反复复这样负面的思考方向对她而言或许已经有点不可理喻了。

紧接着天舞又把刚才我和她一起做的分析给复述出来，这回同样获得了夕夏的赞同，于是夕夏也停止了阴谋论的阐述。

「大不了出击前多花点时间检查，我就不相信他们难道敢给我们的机体装定时炸弹？」

「总之，等明天作战计划出炉就能看清更多了」

我们三人漫步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夕夏接着我话语的总结让这个话题打上了句点。

夜晚的基地灯火通明，只有我们那远离晚训场的归路被清冷月光铺满了，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将话题从赫炎基地一直聊回奈原军高，直到最后我都没找到机会告诉夕夏我今天下午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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