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而封闭的实验场内,被数层剪力墙围成的固若金汤的钢铁堡垒之中,一台漆黑的HMA此刻正弓着身子伫立在中央,仿佛与四周斑驳的铁色融为了一体,寂静且又诡异。
几乎毫无征兆,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高速物体从场地各处的墙壁内骤然射出,方才还如同雕塑一般的漆黑HMA像是被激活了生命,以令人无法置信的操作在枪林弹雨之中翩翩起舞,留给观察者们的只有与钢铁巨像风格不符的曼妙舞姿,以及训练弹砸在墙壁上的伤痕。
「长官,实验体的反应时间已经缩短到0.5秒了!还是人机双重延迟后的结果!」
「还不够,继续给驾驶员注射SI-2CC」
「可是长官,超量注射这种作用于神经系统的药剂可能会引发驾驶员的猝死,况且她还只有12岁」
「喂喂,不是你说的吗?这个年龄已经是这项技术适应年龄的封顶极限了」
实验场边缘位置,距离地面高达6米的观察台里,一名身着军装的中年男子与身披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隔着先进的钢化玻璃仔细观查下方HMA的一举一动。
「博士啊,我帮你找来了如此合适的素材们,比如下面那个小姑娘,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问题儿童』啊,有那样的病历,在这儿出了点什么意外对她来说都再正常不过了,何况还是被亲属向赶瘟神一样送来的」
中年军人将身子朝向被他称为「博士」的男人的方向,随即用宽大的双手搭在了对方肩上,
「有情报称武莱合国已经完成了这项实验,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吧,我们和那群岛上的野蛮人不一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被上面逮到之前」
军人伸出的双手随着其吐出的话语开始了细微的颤抖,若是仔细端详,便能发现手背上的青筋正在不断暴起,年龄看上去比中年军人更大的博士很快露出了无法忍耐的表情,
「少,少校,我明白了……」
趁着军官的双手撤去了一部分力量,这名博士立即挣脱了对方的束缚,慌忙朝实验场赶去。
数分钟后,漆黑的HMA重新启动,从观测者的角度来看,驾驶舱中传来的痛苦而急促的喘息声便是实验效果的证明之一。
随后,比方才数量,角度更多的训练弹从实验场四面八方无情地射向那灵活的靶子。
不再像最开始那般轻松惬意,宛如铁笼般的实验场不断响彻着因紧急制动而产生的摩擦声,黑色的舞者像是由于噪音而失去了节奏感,癫狂地舞池里做出匪夷所思的动作。
然而,与摩擦声应和的却是无数训练弹错过目标撞击在墙壁上的悲鸣。
「……0.4秒,不,还没完,0.38,0.35了!长官,我们要成功了」
听着助手陆续更新的实验数据,博士用难以抑制兴奋的声音向中年军人传达信息。
深知这项成绩对HMA这种兵器具有何种意义,少校军衔的男子也露出一丝嗜虐的笑容,
「还可以继续,还能更强」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驾驶舱中少女的喘息声愈发地急促了,
「啊啊啊啊,杀死你们,都去死啊啊啊!」
布满血丝的眼睛宣告着临界点的接近,渐变为嘶吼的音声昭示着理性的丧失与疯狂的造访,可夹杂在其中的那一缕孤独和悲哀却仿佛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漆黑的机体停止了闪避运动,左手手臂的喷射点冒出了火星,霎那间挥向了观察台的方向——
下一秒钟,随着一声巨响,被HMA挥手砸中的训练弹改变了方向径直朝高高在上的观察台砸去,钢化玻璃构成的观察窗转眼间便布满了裂纹。
整个过程不超过3秒,观察台中近距离目睹这震撼一幕的两人都露出了心惊胆战的表情,年纪稍大的博士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
「妈的,那小姑娘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回答少校的问题,博士惶惶张张地起身捡起对讲机喊道,
「立刻中止实验,播放第三号曲目!」
「怎么了?」
「有休克的迹象了」
博士的话音刚落,实验场中便突兀地奏响了一段安宁而诡异的旋律,未成乐章,却在不断的反复中给听者一种迷离感。
驾驶舱中的女孩如同被旋律控制住了一般,瞳孔很快失去光泽,停止了所有举动。
在做出那犹如反击的动作后,漆黑的HMA也随即安分了下来,任由机体沐浴在枪林弹雨之中被训练弹强大的冲击力打得伤痕累累。
等到整备员从外侧强制打开驾驶舱时,那有着奇异的枯草色头发的女孩已然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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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纪年1911年。
在被送入医院进行身心方面的检查与治疗长达一个月之后,我的舅舅和一名陌生的男人将我带离了那片只有白色的世界,随后我便被告知了自己往后的归宿。
唯一能够接纳我的她,在我离开的那天依然带着恐惧与拒绝的眼神,或许从某种意义上看,那一刻我作为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社会关系已经荡然无存了。
即使在拥挤的交通工具之中,因为被贴上了「边缘性人格」标签,我依然得以像曾经待在医院里那样拥有自己的安全空间。
毕竟我是「杀人犯」啊,说不定还是这个国家年龄最小的杀人犯。同时,我还有着这一头丑陋不堪的头发。
所以,直到进入了奈原军高,情况也没有改变。
我理所应当得到残忍的对待吗?
就像和今天一样日复一日的实验,既然只有我要忍受毫无道理的苦难,那么我对这样的世界还应该有什么期待呢?
迷迷糊糊间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的私密部位,一股宛如融入血液中的暴戾促使我给予了反击,睁开双眼的瞬间,我迅速坐起身子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喂!住手」
旁边的数个身着白大褂和护士装的人见状立即身手想要阻止我,然而令我作呕的白色根本无法平息冲动,手腕加剧了力量,被我掐住的可怜的护士翻起了白眼,嘴角也不停地流淌出唾液,直到一个反应最快的家伙给我静脉注射了一针药剂后,我才重新回归到黑暗中。
等我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回了特殊的单人宿舍。
明明最开始拿到属于此处的身份卡时,看到HMA预备科所属的一刻,内心还愚不可及的诞生出了一丝这儿会不同于曾经的学校的期待。
结果,这份不同并非我的愿望所指。
这里是罪人的惩处之地,这儿是我的囚笼,被特别隔离,被特殊对待的只有我罢了,无法体验所谓的「学校生活」,甚至还会被口中嘟囔着「弑父者」,「下等人」的同龄人所伤害。
长期大量被注射的药物使得我愈发的具有攻击性,生理周期也随之无比紊乱,在这样的状况下,即使偶尔遇到带有善意的人,我所造成的结果也仅是给予对方伤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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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我才真正进入了HMA预备科。
尽管看上去像是这批人中的后进生,但在这陌生的群体中,我的初次训练成绩就远远地压过了其他所有人。
既是是实机对抗也不例外,我所驾驶的「辉夜」总是在命令的怂恿和自身的冲动下,用威胁最大的近身攻击将对方的HMA大肆破坏。
终于有一次,那唯一会对被孤立的我搭话的少女,也在我无法抑制的冲动下,被变形的机体压成了重伤。
然后,就像每次结束后会被其他人拳脚相向的传统一样,不同的只是少了劝架的人,以及初次选择跪在地上默默挨打的我。
疼痛是无法被习惯的,就算能克服肉体上的痛苦,也无法无时无刻保护自己的精神不被悲伤侵蚀。
不能够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不只一次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之时,心中所怀抱的那仅存的念想,就是向那个人问出生下自己却又抛弃自己的理由。
或许知道答案的那天,我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满身伤痕地躺在冰冷的大地上,任由雨水落下,代替流干的眼泪划过面庞,随后安然地永眠吧。
无法选择活着的幸福,至少我想要得到死亡时的安宁。
因此,我必须要忍耐,忍耐到能够离开这座牢笼的那天,只要有不会拒绝我的HMA在,我就能回到她的身边,回到妈妈的身边,回到我的起(终)点。
原本折中的道路,一切都是如我的悲愿所描绘般延伸着……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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