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保持着冲刺的速度,不想给对手任何思考的余裕,在经过下一个集装箱制造出的转角,我设计出的愿景就要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什么都不必失去——
「!」
为保持速度,我以弧线轨迹通过了转角,可转角之后映入眼帘的画面却令我恨不得在几秒前能摔一个狗吃屎,一名戴着绿色军帽的男人和我以同样的姿势出现在对面的转角处,被刻意压到与眉毛齐平的帽檐之下则是男人刹那间收缩的瞳孔,只不过这一丝惊讶同样也是一闪而过,却而代之的则是锋利的寒芒。
在对方的眼中,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们谁都没有停下脚步,彼此在移动中射出的子弹交错而过,然后在出膛的片刻间,连同枪械带来的后坐力一起,下一步迈出的脚掌转成横向,全力向来时的方向蹬出,与此同时,自己在半空中的身体朝向对方本该移动的方向打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无论是思维和步调都出奇的相似,否则我们也就不会在这种场面下撞见……
否则,我们便不会采取接近同调的行动方式来结束了这次狭路相逢。
「哈……哈……哈」
重新回到集装箱后的我靠着掩体大口地喘气,自以为是的奇袭失败了,但不管怎样,只剩两发子弹的我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可我却并非一人作战。
像是回应我的思考一般,从距离稍远处传来的枪声给予了我信号。
「来了呢」
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仍旧保持着高昂战意的我等待的就是深羽的枪声,霎时,我不带任何犹豫地再次通过转角,仅仅3秒钟的用时,那危险男人的侧面像便如我期待般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啧!」
男人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我,清楚对方不是会乖乖让我用手枪威胁的人物,我正手将打空了弹夹的手枪狠狠地朝他甩去,对方则是用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将其挡开,然而就在这个时机,我抓住转瞬即逝破绽往对方身上扑去,与他翻滚扭打在一起。
具有最大威胁的手枪在缠斗中被我有意打飞到了远处,不过这一行动的代价则是自己被强壮的男人一脚蹬开,我们两人也因此从缠斗状态再度分开。
腹部的疼痛让我起身速度稍微慢了半拍,然而就是这短暂的片刻之差,不足2米的距离,早已重整好姿态的男人拔出军用匕首,连同整个身体一并朝我压来。
我半直起的身子迅速被重新压制,背部的伤口宛如从沉睡中被唤醒似的爆发出剧烈的疼感,更加危险的是对方手中借助了重力势能的匕首径直朝我的心脏刺来,即使在我已经处于全力阻挡的状态下,刀尖依然没入了我左肩分毫,麻痹全身的疼痛和鲜血一并涌出,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对自身的疑问,一度懊悔进行近身战这一鲁莽选择。
就在我用残存的理性和力量苦苦支撑时,男人四肢压迫在我身上的力量倏然撤去了几分,带着强烈求生与反击欲望,我抓住机会效仿对方刚刚的做法,利用解除了限制的右腿狠狠地往他的腹部蹬去——
这一脚直接将男人踢翻到几米远外的钢管堆旁边,连他的帽子也在冲击中被甩出,男人金黄与栗色相间的发色显得无比显眼,可来不及惊讶于自己的脚力和男人的发色,最熟悉的面孔已经出现在了钢管堆的另一侧。
拿着手枪赶来的深羽与我一起对付一名只有匕首的敌人,本应该是最理想的展开,然而看似瘫坐在钢管堆掩体边缘的男人却不明所以地露出了笑容——
我再熟悉不过的,发现猎物时的,嗜虐的笑容。
如果深羽此刻看向我,或许会因为我惊恐不已的表情而略有迟疑吧,可此时她的眼中只有半米高掩体之后的敌人而已。
就在深羽伸出武器朝着掩体斜下方瞄准的刹那,从掩体后突然伸出的强有力双手直接将瘦弱的深羽拉了个前空翻,在悬殊的力量对比下,深羽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将掉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到我的附近。
结果当我用最快的速度拾起手枪并将枪口对准男人时,匕首刀尖也已经抵在了深羽的脖子上。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呼吸频率混乱无序。
「喂喂,小哥,你枪都端不稳了呀」
与男人一脸达成计划的满足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深羽微微皱眉的厌恶之色,低沉浑厚的嗓音即使带上了轻佻的语调,给予听者的也只有无尽的压力。
「……」
「看你们都没有肩章,都还是学生吧?挺行的啊」
「……」
无法止住枪口的抖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一滴一滴地落在举枪的手臂上,目的性的颤抖让自己身心都变得更加动摇了。
「虽然很可惜,但要怪就怪你们这群小毛孩活该跑来这里,好了,乖乖的,用你那抖个不停的手,把武器放下,要不……」
话音未落的一瞬间,男人突然做出用匕首往前一刺的动作。
「不要!」
几乎与之同时,我便将双手举起。
「哈哈哈哈」
刀尖并未刺向深羽的脖子,而是仅仅用刀刃顺着脖颈划了一小段,只是如此,我的恐惧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为……为什么,你们不是,不想杀人吗?」
由于刚才的刺激而造成肾上腺激素的大量分泌,我只得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寻求沟通的希望。
「哦?」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翘起嘴角,不过很快他便眯着眼睛换成了另一幅表情,
「不想杀人,或者说懒得杀人的是外面那群,我们,可不一样」
【什么意思,外面是指雷瓦汀吗?不一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一个阵营的人?】
「小哥,看你很苦恼的样子,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去思考,你需要考虑的就是我旁边的这位小美女要怎么办」
像是要把我的注意力唤回那样,男人加大勒住深羽的力度,深羽随即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本来还有很多种玩法可以让你享受,不过老子没那么多时间了……」
男人收起笑脸,匕首的刀尖缓缓朝着深羽的脖子刺下,直到血液汇成细小的涓流。
「啊……啊……」
我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仿佛正在受到痛苦的是自己一样,深羽没有看向我,而是轻轻抿着嘴唇,表情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厌恶,如同刺破表皮的刀尖并不存在一般。
记忆有如沙漏倒置般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
【我知道,比谁都要理智的,比谁都要坚强的,其实是你,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而我至今又才回报了几分你给我的恩情?】
健全并且高耸的地上部分显得光鲜亮丽,而埋入地面之下的支撑基干却是岌岌可危的独木,倘若抽掉了那根独木,倘若那根独木被蚕食,被腐蚀殆尽,那么至今为止建立起的一切都会坍塌散架,就像至今为止塑造起的人格崩溃殆尽那样——
如果失去深羽,我也将不复存在。
「叮」
声音。
「叮」
谁的声音。
「不对」
久违的,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从胸口前蔓延开来的冰凉触感。
「不对。你存在着。」
那是愿望的形态。为谁人而决定的永远陪伴。
「不对。你存在着,比你所认为的更深的——」
根基。
我抬起了头,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视界里一片看不真切的水雾,仿佛上一秒钟自己不存在与此一般。
我赶紧用袖子擦去眼眶中的泪水,重新将敌人和深羽投入了视野中。
「哎呀,童子军被整哭了,这个小美女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啊?」
面对我的失态,男子此刻也是一副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只不过很快便转变为了嘲讽。
深羽不再是不为所动的厌恶,而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为什么。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看到的「画面」。
与此同时,视野一角出现了一个人影,最讨厌我的,也是和我关系最差的——
吉田崇光。
这个与我在学校的关系极其恶劣的A班ACE出乎我意料地出现在不远处,没有了往常的飞扬跋扈,手握着一根钢管,脸上带着紧张而又谨慎的表情隐藏着脚步声,正在朝这儿缓缓接近。
我们两的眼神在短暂的交汇之后再度错开,冷静下来的情绪和重新燃起的希望令我逐渐恢复了理性。
「大,大哥,你也是皓月人吧,为什么要替武莱干这种事?」
方才反常的状态让我显得无比弱势,于是我顺势开始了表演,借此来拖延时间。
男子冷笑了一声,「你小子问题挺多啊?当然就是跟你现在一样,为了活命!」
看似占据着对峙场面主导权的男子第一次出现了情绪上的波动,瞪着我的双眼中似乎蕴藏着一团火焰,似曾相识的眼神。
「和你不同的是你能逍遥自在地在地面上生活,而老子,只能拿命来换取地底的庇护所!」
最后的几个字男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好在他没有表现出行为上的过激。
理解到关键点的我也顺清了思路。
最具有威胁性的武器始终在我手上,对他而言,重要的并不是夺走我们的命,而是保护自己,正因如此,不论深羽发生什么,只要枪在我手上他就绝对不安全。
「快点,把你的武器……」
「知道了,求你别伤害她!」
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我便用慢于训练的速度将手枪的弹夹卸下,然后将仍有三发子弹的弹夹扔到了一边,紧接着打算再扔枪身之时,
「谁叫你扔那边去了,给我捡回来!」
我木讷地点点头,随即表现得战战兢兢地去将弹夹重新装好。
「你站在那,把手枪贴着地面扔过来,扔的不准或是想像刚才那样直接砸的话,你大可试试」
手指灵活地将匕首在指间转了一圈,对方再次露出了自信而又嗜虐的笑容。
我将手枪按在地面上,而此时在钢管堆的另一侧,吉田也已经高举着钢管准备动手了。
担心露出破绽,我选择不在最后关头将目光移动,只寄希望于默契——
虽然我跟他之间其实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还只是学生」
我用孱弱的语调向他示弱,同时也是对吉田而言的信号。
为了不再吃深羽刚才那样的亏,我自然没有让顺着地面滑去的手枪朝他能最舒服拿到的地方移动,以致于目光警戒着我却不得不伸手去抓的男人终于探出了身子,吉田的铁棒抓住机会重重地挥下——
「咣!」
亲眼看见了铁棒砸在男人头顶的画面,可金属碰撞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我的脸色就变了。
这蠢货挥下棒子时武器尾端居然撞在了钢管堆上,原本的力道不知道被撤去了多少分,并未受到重创的男人立即反应过来,扭身反手将铁棒握住。
没有去抢夺,也没有用小刀还击,男人起身直接一脚重踢把想要夺回武器的吉田踹飞,紧接着俯身就要捞起手枪。
「休想!」
在男人因为对付吉田而分神的一瞬间,深羽挣脱了束缚一个劈叉又将手枪踢远,
「臭**!」
眼看失去耐心的男人就要对来不及逃离的深羽刺下匕首,终于在各种选择的最后明确了行动目标的我抢先挡在了深羽面前。
「哥哥!」
深羽撕心裂肺的尖叫不会让危险停下逼近的步调,刀尖沾上血滴的匕首狰狞地朝我胸部刺来,仿佛在选择站立于此处前就明白了那般,那时候和美智留教官交手时的感觉遍布我的全身。
【短刀取。】
在宣告死亡的武器即将触碰到胸口之际,我微微向左侧过身体让匕首蹭着胸膛划过,甚至连外衣的黑色纽扣都刚好被刀尖割断了固定线,紧接着左手手刀狠狠地切下他的手肘,并顺着手臂向下扣住手腕,随即转身朝斜前方向划出一个半月,不等对方由于手臂的反向扭曲而发出哀嚎,我的右手迅速跟上,以他被扭曲的手肘为着力点将他整个人撩翻在地,而他的匕首也自然留在了我的手上。
「这叫小手返」
我冷冷地对着虚空说明,不带任何犹豫,没有一丝怜悯,然后对着趴倒在地上的男人后心就是一刀,脸上立刻感受到了倏然溅起的血液,可我的情绪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伤害我家人的家伙……】
手抓着匕首继续往男人体内施力,像是要把人类的躯体刺穿一般,忘却了力度忘却了时间,存在的只有眼前势必要达成的目标,即使男人早已一动不动——
「停下吧……」
忽然环绕全身的柔软触感,拂过鼻尖的银白色发丝清香依旧,深羽的体温雄辩地主张着自己的存在,仿佛是在告诉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已经够了……」
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鲜血,明明流着眼泪,深羽却带着写满欣慰的笑容,宛如塞雷纳利的天空一样,让人不由得受到感染,看见温暖和煦的幸福。
已经够了,仅仅是半个月前,这四个字却是由我说出来的。
一想到这,我就苦笑着揉了揉深羽的头发。
「嗯,没事了……不过,还没结束」
理性的火把再次重新被点燃,与深羽的身体分开后,我越过半米高的掩体走到仍瘫坐在地上的吉田身边将他拉起,这个惊魂未定的ACE虽然接受了我的帮助但表情依然呆滞。
整个仓库除去幸存的伤员外,还能活动的就只剩我们三人了,安静而遍布尸体的临时营地叫人发自心底的胆寒,我将双手搭在吉田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吉田,振作点,只剩我们了,只能靠我们自救了,外面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威胁,你去帮我把那个方向的RPG扛过来可以吗?」
我所指的方向是三个火力点中最远离仓库大门的一端,眼神渐渐变得可靠的吉田点点头后便往那处跑去,我则是和深羽迅速赶往仓库大门方向的火力点,这短短几分钟,和我们失去联络的凌和天舞状况绝对不容乐观。
「深羽,你回收一下地上的RPG,我上去看看」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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