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校合战 6

「学长，前面就是109号国道，我们快到了」

四周的植株稀疏了不少，如同走在前面的伊吹所说，我们此刻正站在一个山坡的边缘，放眼望去这条南北走向的国道宛如蜿蜒在群山中的长蛇，尽管这些所谓的「群山」中最高的海拔恐怕也仅有几百米。

「看来violet出现在这里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啊？」

「你仔细看下地图，顺着这条国道往北走是哪？」

伊吹沉默了片刻，随即才边思索边答道：

「终点是平津坂吧，那岂不是自投罗网……诶，往北10公里还可以进入向东延伸的012号国道，那是通往爱致市的！」

「嗯，没错，对方的机体燃料也是有限的，走公路最快但不安全，不过依靠公路修正方向是再好不过的点子了」

「呜哇！那他会不会就埋伏在公路旁边等着我们」

「别吓自己了，他不可能还呆在这的，我们往012号国道方向赶，顺便……看看最初标记的位置吧」

表示同意之后，伊吹继续先行，寻找到了一个坡度较小的斜面便驱使HMA直接从高地强降到109国道上，紧接着顺理成章地展开辅助轮沿着国道前进，平整的路面刚好能让我们得到一丝丝休憩的机会。

不过仅仅数分钟后，对照着地图，指南针以及印入眼帘的实际参照物，我们再度返回了令人不快的地貌中。

随着海拔一点一点的增加，像阶梯一般的坡段越来越让我们的行动吃力，同时疑惑也愈发加深——

为何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violet会暴露行踪？

「伊吹，差不多就是这块地区了，我们稍微找一下有什么线索吧」

「要分头行动吗？」

「嗯，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联系」

「明白了」

话毕，我们两人的HMA向着相反方向移动了。

搜索这里的话应该能够掌握到更多关于violet的情报，当时我是如此深信不疑。

结果……

「除了草，草，草，就是树树树，噢，还有石头」

我不禁烦躁地用机械巨足踢了一脚地面上不起眼的石头，因为自己的独断专行，又浪费了10分钟的追击时间，而且搜寻没有获得任何成果。

正当我不抱希望地打算联系伊吹时，余光却瞥见了被我踢出去的石头不进反退，又滚回我跟前不远处。

「怎么回事？」

踢石头的方向上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杂草，其中一些还仿佛尖刺般高高立起。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探照灯透过光学观察镜去观察，很快就认识到草丛后面有金属的存在。

「伊吹，我这边有发现了」

一边发起通讯，一边架起狙击枪缓缓地朝目标靠近。

透过草丛间的缝隙能够看到的金属光泽越来越明显，尽管危险性预测应该不大，但我还是保持警惕地用枪口拨开了草丛——

眼前的景象使我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单纯以「危险」作为信号来看待的话，恐怕没有什么比眼前这台被击破的友军HMA更能说明了。

一台被漆成山地迷彩的长船横向躺在一条沟渠之上，不仅全身都完整而且连涂漆都还光鲜亮丽，弹痕的凹陷，火药的灰烬甚至战损的烟雾都无法看见，唯有胸口处的驾驶舱被硬生生地开了一个大洞，就像人类的心脏被掏空一般静静地躺在大地上，洒落出来的点点猩红令人触目惊心。

【一击毙命。】

脑海中只能想起这个词语，受到类似反器材狙击步枪近距离伤害的效果，而那把狙击步枪此刻也被抛弃在距离长船不远的地方。

「学长……我这边发现了友军的战损HMA」

「你燃放一个信号棒吧，记得隐蔽点，别让敌人看到了」

伊吹爽快地答应了，数十秒过后粉红色的烟雾开始漂浮在大约一百米外的树林里。

见到是意料之中的近，于是我便沿着沟渠折返回去看了一眼我最后在意的一个东西——从地里延伸出来的如同「人工隧道」一般的「沟渠」。

「果不其然啊……」

∞┉┉┉┉┉∞

午后4时56分。

一度减小的雨势又有了反扑之势，雨水顺着地势汇成一道道不止的小溪流，而部分松软的地质在水体的不断冲刷下渐渐开始塌方。

然而比起让人心生忧郁的雨水，伊吹这边的景象倒是令人欣慰不少，

「应该是被放了一条生路呢」

这台长船明显比方才我见到的那台受到了更多的损伤，重要部件的损坏程度基本上可以判定失去了作战能力，唯独已经从内部打开驾驶舱完好无损，并且在周边也没有发现驾驶员受伤的证据，所以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驾驶员接受友军的救援或是自行离开了。

而伊吹也在附近来回巡视了几圈后如释负重，

「呼，学长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那边的友军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还有一个紧要度不是很高的收获，回去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运气不那么好是什么意思？」

我沉闷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战场那么伊吹迟早也会面对这些最糟糕的场面的，思索片刻之后我便将所见的惨状如实地描述给了她。

「……」

「总之，我尝试先把大概的坐标告诉救援部队，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即使是见到友军残酷的死状，我也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究竟是因为曾经黑暗的童年实在让我的潜意识对尸体司空见惯，还是仅仅由于不属于「相识」这一范畴之人所带来的距离感？

「我知道了！学长，我们必须再加快速度」

伊吹夹杂着一丝炽热意志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重新唤回，好好的应和之后我便追随着伊吹用最野蛮的方式冲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等到我们跋涉到012号国道时，等待我们的只是一架救援直升机以及一小股战损或是精疲力尽的拦截部队。

「装满燃料并且参与了战斗的宗近·泛用型，顶多只能达到这条国道的半端，也是你这台机体的极限」

「最后的包围力量就在前面不远处，如果再被突破，那么敌人的行踪就无法把握了，就算爱致方面出动战力也没办法在奈原——平津坂包围网以外的一大块区域内进行有效包围……只能寄希望于几公里外的他们了」

几位正规军虽然惊讶于我和伊吹的年轻，但见我们都是HMA驾驶员，还是非常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了最新的状况。

「或许还会有同伙在包围网外等着呢」

「是啊，毕竟是那群violet啊，从塞雷纳利用训练机就杀出一条血路的家伙」

「连大叔你们都挡不住他吗？」

「那家伙可是和小姑娘你一样是『她』哟，一个厉害得让我这把老骨头都颤得要散架的疯婆子」

一名头部缠着绷带的HMA驾驶员苦笑着对伊吹说道，

「虽然很不甘心，一对一她要想杀我估计没什么难度，只不过对她而言为达成目的最有效地去战斗才是首选」

看上去年过不惑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从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额头滑下的汗水可以猜想到他恐怕是在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像是要转移注意力一般，他用另一只手指向了山坡上的一台分不清型号的机体，

「看到没，小姑娘还有小伙子，那是我的机体，你们要想以多击少，那疯婆娘就会逐一击破，HMA最坚硬的地方除了肩盾就是保护驾驶舱的胸部装甲，所以那里不是她击破对手的最佳目标……捡回了一条命，呵呵，你们还年轻，奉劝这件事你们管到这也差不多了，就算是命令也一样，本来上头也没对你们这些学生抱有太大希望」

和伊吹对望了一眼后，我缓缓对眼前的男人说道：

「大叔，谢谢你了，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吧」

男人见状便没再多说什么，表情痛苦地将坐姿转变为躺姿，我和伊吹向其他人示意了一番后则是返回了HMA之中，

「学长，我刚才问过直升机上的人了，目前只获得过一台友军宗近被击破的情报，驾驶员也在这里」

「那就好，我看看接下来我们该往哪追」

正规军如果打算集中最后的力量守株待兔，这是怎么想都不会顺利的计划。

听见半空中发出的噪音，我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经过的直升机，violet由于不断突破带来的位置信息的暴露，位置的锁定范围越来越小，担当最重要搜索力量的直升机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可以说现在才是决战的开始。

「伊吹，你觉得敌人会往哪走」

伊吹见我把难题抛给了她，先是不满地「诶」了一声，随后念念有词地进入思考状态，

「四面八方都是路诶，怎么可能猜得到啊，不过要说搜索，直升机的责任重大……想要避开直升机的搜索范围，violet……难不成挖地道吗？」

「大致思考方向倒是没错，现在范围越缩越小直升机已经差不多可以进行地毯式搜索了，不过挖洞躲藏或是往回跑都是没多少意义的，只能浪费燃料或是让我们有更多时间等待增援」

「嗯……嗯嗯嗯啊啊啊，感觉头好大！」

仿佛看到了长船驾驶舱内伊吹因为用脑过度而抱头抓狂的滑稽模样。

「学长啊，按照推理解谜的侦探小说的套路，这个时候要找盲点吧，比如……啊！刚刚的友军机体，其实是violet的吧？！伪装成我们的驾驶员造成被击破的假象，然后乘机混入我们当中！」

「嗯，很有道理和见地，不过同样的招术连续使用肯定会被有所提防的吧，violet在合战中恐怕早已用过这套了」

不论是平津坂小队队长机驾驶员的替换，还是四号机库内机体的偷梁换柱，我脑海中的假设都渐渐成型了，

「只能相信教官和少校她们已经给予了正规军必要的情报吧」

「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是你期待的大新闻啦，目前还是绝赞保密中！」

「切」

「总之，我们的任务是追击，不管那种猜想有没有可能，我们要做的是切断violet的另一重可能性」

由于周遭环境整体地势的低矮，雨水造成的滑坡几乎无法对HMA造成任何实质性损害，可是在天气的转变与地形的多重影响下，视野中的山岚却令我格外在意。

「伊吹，我们赌一把吧，爬山去」

「现在可不是约会时间啊学长」

无视伊吹的吐槽，我一边朝目标位置移动一边解释道：

「不走山谷而是用HMA翻越山岗，缺点一是机体负荷大，二是容易被直升机发现，一但在这种条件下HMA与直升机进行交火，那HMA等于是机动性被削减了一半以上，纯粹就是武直的活靶子」

「所以，本来我们也不考虑上山去找不是吗？」

「但是你看现在的山顶」

理解我所指的景色，伊吹立刻哑然——

不知从何时开始，山岚已然将附近海拔较高的山顶覆盖上了一层白纱，更甚于高耸如云的山峰所展示的那种若隐若现，直升机若是太过接近，稍有不慎便可能会撞上山体。

然而与之相对，阴雨天气所造成的滑坡也会使得HMA登山变得举步维艰，如果不想从陡峭的山坡与HMA一同摔成脑震荡，在没有特殊装备的情况雨天攀登这种小山完全属于自杀行为。

【知不可为而为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如果是violet，没有比这更值得赌的了，山岚使得直升机的优势不复存在，雨天登山的困难又确保地面部队难以堵截」

我抬头凝望着面前这座覆满植被的山丘，随即下定决心向友军通报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伊吹你就先在山脚等吧，有什么情况我会马上告知你的」

正当我迈开步伐往山脚中较为平缓的部分移动时，一只机械手臂死死地拽住了我的武器架，于是我的HMA就保持着一只脚悬空的迷之平衡态，

「后卫就乖乖跟在咱屁股后面」

还没等我发牢骚，伊吹便没好气地说道。

「……摔倒了可别哭鼻子」

见她意已决，我也不再浪费时间和口舌。

尽管担心伊吹会遇到危险，但考虑机体的配置和分队配合，伊吹如果能上的话我们遭遇violet时的胜率毫无疑问会大大增加，可以的话我是绝对不想一个人去和这种对手死斗的。

随即我们两人又恢复到一前一后的阵型，从较为好走的一侧逐渐向高处进发。

起初伊吹不断地挑选落脚点结实的土地去踩，以螺旋上升的方式顺利通过了不短的距离，可是随着海拔增高，山丘的坡度愈发的陡峭，雨水汇成的涓流夹杂着细小的土石不断滑落，宛如山丘的伤口般持续流淌着血液。

按照走在前面的伊吹所领导的路线，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块接一块显露出塌陷迹象的土地，虽然对于这种把重担全部压到伊吹肩上的行为感到抱歉，不过我所能补偿的就是更加集中精神去观察我们头顶上的一切动向。

然而就在各司其职之时，前面的长船忽然间失去平衡朝山下滚去，长船系列机体的平衡性本来就非常平庸，在这种环境下我甚至连叫喊都没能反应过来，全部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好在滑落的方向上树木密集，机体在撞倒两棵小树后得到了缓冲，我才得以抓住机会朝伊吹喊话：

「用匕首！快用匕首缓冲！」

「……哈，呀！」

千钧一发之际，伊吹使用预设程序掏出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山体，长船的下落终于被彻底止住。

「……你别吓我啊」

「人家自己都快被吓死了好吗？前面都是这种支撑不了HMA重量的地面，一下子失重，我真的觉得我差点完蛋啊」

伊吹的声音里开始带了点哭腔，于是我赶忙安慰，

「辛苦了，振作一点，下面还有好多大树挡着呢，以刚才能种动量冲量应该还是能挡住你的……嗯虽说好几吨呢……」

「还得爬上来……」

伊吹将一只手扛着的突击步枪背起来，空出一只手与匕首配合着向上爬，我则是站在安全地带接应着，一把将她拉回了能直立站好的位置。

「学长，真的会有敌人还在更上面吗……」

驾驶舱内的伊吹此时一定是哭丧着脸，开路任务造成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也难为她了。

「现在打退堂鼓我也不会取笑你的，这是真心话」

「切，学长这也不过是想自己耍酷罢了，总之，用刚才的方法走之后的路是行不通了」

伊吹在发言的同时刻意用机械足点了点看似安全的土地，结果却是相当彻底的塌方。

「要像真正的登山那样，这把匕首是不能离手了，脚也要控制出力**山体内稳定姿势，通讯一直保持吧，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嗯……那我去咯？」

我把手掌搭在了伊吹的机体肩上，

「放心吧，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要掉下来我接住你就是了」

「用公主抱？」

「依你依你」

在我的努力下，伊吹调整好了心态笑嘻嘻地开始HMA的真正攀登模式，而我也只得头疼地把沉重的狙击枪背在机体后背，取出匕首跟在伊吹下面。

时间已经接近十月份的黄昏时分，还算顺利地爬了一段路后，可以切实地体会到我们已然进入山岚的遮蔽范围之内了，由于负载以及机体本身的重量所限，我与伊吹的距离也逐渐拉大，不过因为我是狙击特化型机体，远距离光学观察镜的操作和利用便捷有效，这样的距离能让我发挥更大的作用。

「嗯？」

从观察镜印入视野的存在分成三大类，静止的山，向上攀登的长船，以及向下坠落的雨滴，可此时向下坠落的却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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