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到的过去

“木兰姐，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一醒过来（从她的视角），我就迫不及待地对她说道。

“嗯，想家了？”她没有看向我，而是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报君恩，一边随意地应答着。看来战争应该是刚刚才结束。

“。。。是的，我想回去看看。”

谎言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临阵脱逃可是斩立决哦？”

她露出一副坏心眼的表情笑着。

“我只是请个假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份笑容是如此的真实，更加撕扯着我心中的伤口。

“不过少年你看过圣旨已经是死罪了，也不差这点就是了。”

“你还记得啊。。。”

在往常，单是这样的交流就让我感到无比满足。然而。

“准了。”她爽快的说道。

“谢谢！”

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并非惜字如金，而是不得不控制自己，避免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决堤。

“现在就急着走？”

看到我起身，她惊讶地说。

“嗯，早去早回嘛，对不对。”

我勉强拉起嘴角，笑了笑。

“其实你不用回来也行的。”

她没有看向我，以一副看上去无所谓的表情说道。“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我抿住嘴唇，将涌到嘴边的情感和话语强行吞了下去。我走到垛口边缘径直跳下了城墙。

在无垠的大地上我向着目标方位不断地奔跑。我从未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地专注于迈动双腿。因为我怕只要一分神，自己就会被心中的渴望所打败，再也无法向前。所以我只是跑着、跑着。

多久了？我记得不太清，几度黑夜又几度白昼的交替下，我终于，到达了。

一无所有之地。

“哈、哈、哈。居然连只萤火虫都没有，这也太过分了。”我躺在那片荒芜之上不由得苦笑。即使早有预感，我还是被眼前的真实狠狠的挫败了。

浴血奋战的敌人只是仇恨的幻影。

孤独守卫千年的只是空旷的荒野。

痴痴守望的居然只是虚幻的蜃景。

神，为何对你如此的残酷？

我又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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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绪再次回到那一天。

“你说那个人其实才是幻象？而我看到的幻象里的那个才是真实的她？”

“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和你并肩作战的那个是别人创造出来的人格。而你看到被杀掉的应该才是历史上真实的花木兰。”

“。。。学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觉得有违和感对吧？你能说一下是什么样的违和感吗？”学姐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我在脑海中不断回顾着跟她相处的片段。

“没事吧，少年？”初见时那温和的笑脸。“来了”直面敌人之际那好战嗜血的笑容。“我不能回，我不该回。”落寞低沉的言语。“我过去稍微休息一下。”美丽面容无法掩饰的痛苦和疲惫。“这本就不该是你的负担，是吗？”那张心如死灰的侧脸。

我终于明白了。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

“喜爱战争又厌恶战争吗。。。”

“你知道故事里的花木兰是个什么形象吗？”学姐问道。

“替父从军、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战争获胜之后拒绝封赏选择辞官归乡，这些都和我认识的她别无二致。

“这些都是后人传唱的英雄形象。下面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历史上真实的花木兰可能并不是这样的人。那场战争，实际上应该是败了的。”

“那她怎么辞官归。。。”

话未说完，我就明白了。学姐以一副异常悲哀的眼神看着我，风铃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兵败身死吗？”

那悲哀的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艰难地挤出了这句根本不想说出口的话。

“嗯。”学姐轻轻的应了一声，语气无比萧瑟，她略带讽刺道，“可能是为了巩固统治，也可能美化形象，皇帝把这场败仗说成了胜仗。她就这样变成了打胜仗的英雄，封官、恩赐吗。。。呵呵。真实的她恐怕死不瞑目吧。”

我无暇顾及内心悲愤，我有迫不及待想要问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还要不断的战斗呢？”

“浮世是汇聚了所有人的意志、行为的集合的世界。而花木兰是古往今来无数人所歌颂崇拜的女英雄，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无数人把虚构出来的花木兰形象加在真实的她身上。所以她才会变成那样吗？”

学姐点了点头，“‘众口铄金’。那个可怜的女孩就这样被塑造成了一个传奇英雄，在浮世里不断与虚假的敌人战斗，而真实的自己却早已迷失了，永远定格在了死前的最后一刻。唯一留下的就是拒绝战争，这份渺小的愿望而已。这也是学弟你觉得违和的地方。 ”

“可是这都是学姐你的假设吧？”

我还是试图反驳，但是我明显感觉自己说话底气弱到了近似恳求。我多么希望她能够否定自己。

学姐的推理毫无问题。最重要的，我在杀戮之际看到的那个无比脆弱的身影实在过于真实，我无法背叛自己的内心。

“游牧民族擅长骑马作战，所以才会被描绘成半人马的形象。因为她不是那个人，所以她才能够知道自己的谥号吧？真是讽刺。。。学弟你要找证据的话，就去找找她所守望的东西吧。但是说真的，我不希望你去，”学姐没有再看向我。“不出所料那里只存在着“无”而已。”

“这算什么！这简直、简直就像诅咒一样！”

风铃小姐终于开了口，她声音带着哭腔。

我呆呆地站着，没能接上她的话。

“没错哦，这就是诅咒。名为‘期待’的，世上最强大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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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径直倒在了地上。

“学姐真有你的。”我向那个早已洞悉一切的人道出由衷的赞叹。

苦涩的味道在我嘴里蔓延开来。

我想起那一天的最后，学姐特意慢了一步，最后留下的话语，言犹在耳：“学弟，什么都不知道，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我该怎么办，木兰姐？”我向如同小丑一般在远方孤独奋战的那个人倾诉。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了你，你要怎么办？

如果什么都不说，我又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你？

潘多拉的盒子已经彻底打开了。后悔已经来之不及。

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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