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一）

她站在那里对我挥着手。

她为什么要对我挥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点道理也没有，为什么她会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为什么我还会记得她的脸？

她……是谁啊？

我只记得……那些掺杂着细微的光的碎片，在那些碎片里，那女孩是常常对我笑的……可我为什么不再记得她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见面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记掉她了？

啊啊……纵使徒劳追寻着记忆也什么都找不到，我闭紧了眼睑试着找回平常的宁静，再然后，就是同座同学的声音传过来。

“老师点到你的名字了……”他说，“快起来。”

我就站了起来。

“这道题你会吗？”

“不会。”我摇摇头。

“这样啊……你坐下来吧。”这位老师就如同已经放弃我一样露出放弃的脸孔，那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同时也透露着深深的倦怠，这股倦怠像是要卷住我们所有人一起奔赴他的倦怠之中。

我像个机器人似的坐下来，却没什么感到羞耻的余地了，我想到在梦里梦见的那个人，在梦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可当我醒过来，我只觉得她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甚至连梦到她本身就是一件奇异的事情，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忘记她的脸了……或者说，我只是以为自己在梦中看见了她的脸，但其实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梦境这玩意儿真是奇妙，哪怕是到了现在，到了我已经十八岁的时候，依然让我觉得惊讶。

下午第二节课，方慧绪挺少见的找过来，虽然在以前的好一段时间她都像是在做什么例行任务一样到这里来找我，但最近已经不会这么做了，现在她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做什么事情呢？我坐在座位上等着她的答案。

“上次，陆君能够在我感冒的时候来陪我，真是谢谢。”方慧绪看上去挺扭捏的，这一点也不是从她的脸上看出来的，事实上如果从脸色看，只能看见漠然而且清冷的表情而已，但我认识了方慧绪这么久，也总算多少对她有了点理解，所以我现在看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就知道她其实是挺害羞的。

“哪里，你不也来陪过我吗？”这个理由我上次已经说起了，“况且，你已经朝我道过谢了。”

“即便如此，我也想再谢你一遍，那个时候，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害怕，但陆君在我身边，就觉得不害怕了。”

……

……

诶？

方慧绪原来是这样的角色吗？还是说她依旧处于感冒时的弱小状态之中？不管怎么说，在方慧绪对我这么说的时候，在这波直球的攻击下我还是微微红了脸，这反应让我自己也很惊讶，我是在做什么呀？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样啊……”我斟酌着措辞，“如果我能够派上用场的话就好了。”

“对了，陆君今天要不要到我家去做客？我亲自下厨喔。”

方慧绪亲自下厨？

口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了下来——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它们会这么没有管教。

“这样啊……”我挠了挠脑袋，“好啊。”

为什么不？

马上将要有童话般美味的晚餐等着我去享受，为什么要拒绝？拒绝的人脑袋才有病。

再熬了两节课放学的铃声就响起来，我和方慧绪按照约定在门口会合，一起往方慧绪的家的方向走。

“陆君不是拜托过我要为某个人准备一份大餐吗？那件事怎么样了？要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我们在闲聊的时候方慧绪突然这样问我。

在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这个和原慕樱的约定其实早都被我淡忘了，但现在又想了起来，可我准备什么时候实现它？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现在和原慕樱也没有什么交集，就算在社团里也很少见到她——反正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就算生活里没有我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这个约定就留待以后吧。我这么想着。

“嘛，再过一会儿吧，到了需要准备的时候我会叫你的。”我说。

“这样。”方慧绪点点头表示理解了，“我现在要去附近的菜市场，陆君也来吧，挑选一些爱吃的材料。”

“好啊。”我说。

我对在菜市场买菜这件事其实也算不上生手，在和姐姐同住的日子里，我有无数次得一个人买菜回来等待姐姐烹煮，也因此，我对挑选材料和与摊贩砍价颇有一番心得——倒也不至于，我对与他人说话这件事抱有本能的排斥，这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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