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巅峰（四）

我们总是不能一直呆在屋檐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们的笑声也渐渐平息下来，接待我们的老师让孩子们回教室去，王虎沉便牵起安离的手站起来。

而我依然坐着，因为我想既然王虎沉要带安离回去，我就算呆在这里也无所谓，等到王虎沉结束她的工作，我就和她一起回去。

然而在王虎沉准备带着安离穿过操场的时候，安离却停了下来，她固执的止住脚步不肯走，甚至还想把手从王虎沉的掌心挣脱出来。

她想做什么呀？

王虎沉大概也与我抱有相同的疑问，她不知所措的将手放开，安离便跑到我身边来，她抬头看着我。

“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吗？”安离向我问道，她的眼神中有疑惑，也有一丝像是视如己出的宠物突然背离自己的不可置信。

我自然是没有作为他人宠物的自觉的，但也没有拒绝一个小女孩愿望的勇气，如果我随意的对她说，嗯，我不跟你们一起，你得跟着大姐姐……另外一个大姐姐到教室去，做个乖孩子，她会怎么样呢？会怎么想这件事呢？

我还记得自己作为幼稚孩童的岁月，他人的一点疏离便能把我打垮，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关心着我——这份幼稚的确信是从什么时候被打破的？

于是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像莫妮卡那样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舒服的表情。

“好，我跟你们一起。”我说。

然后我们就像亲子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个作比——回到教室了，在我们和孩子们又做了一些互动以后，老师开始准备上课。

“陆君，我们时候回去啊？”

在这期间，王虎沉悄悄向我问道。

“为什么要问我？”我朝她反问回去。

“因为这可是陆君的提议，我可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一切问题当然得由陆君来解决。”她这样理所当然的对我说，事实上也的确是该理所当然的，因为这确实是我单方面的请求，反而王虎沉才是被我拖下水的一方——然而作为被拖下水的一方，王虎沉表现得还算挺高兴的。

我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离放学也不算多远。

“我再和安离告个别就走。”我对王虎沉说。

“可不要被她迷住啊。”王虎沉说。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不想陆君堕落成为一个萝莉控，尤其还是这么幼小的孩子。”

“我觉得我们之间大概存在着什么深重的误会。”

“是这样吗？”王虎沉不置可否的哼了哼。

我倒是很想在这个地方立刻朝她展示我的决心，展示我其实喜欢的是成熟的大姐姐，喜欢的是大姐姐俯下身子对我问好，我还能从我的视角看见衣领深处的重峦叠嶂，但我该怎么证明这一点？我一点办法也想不到。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能够称为是成熟大姐姐的人，说不定就只有保健老师而已——国文老师只是个百合臭大叔。

我一时间觉得自己手足无措，无能为力，只能哀叹一声朝安离走过去。

和安离的道别流程相当顺利，安离适应的接受了我们即将离开这里的事实。

“好的，大姐姐，再见。”她说。

这样一来，反而是我这边比较受伤，我还期待着这个小女孩会抓住我的衣角不放，哭喊着帅气的大哥哥请不要离开我呢。

这份愿望被无情的背叛了，而我又不知道该朝谁报复，只能也对安离小声说，嗯，再见。

“大姐姐下次还会再来吗？”她问我。

“会来的。”我说。

为什么不呢？只要有机会的话，偶尔到这里来作为消磨时间的手段也未尝不可。

我和王虎沉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穿过走廊，离开了校舍。

“我说啊，陆君。”王虎沉朝我搭话。

“什么？”

“今天早上的事情。”

“啊……怎么了吗？”

王虎沉罕见的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我是在看陆君的睡脸。”她说。

“……诶？”

我有些不明白王虎沉在说些什么。

“所以说……我在看陆君睡觉的样子。”她像是有些烦躁的看了我一眼，又朝前看了。

现在我们通过了校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列人行道与人行道两旁的树木。

“看我睡觉的样子……”我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告诉给你听我在做什么，而不至于引起你无谓的担心。”她说道。

无谓的担心？

我只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王虎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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