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一）

四月里的午后，我从家出发到新都去，沿着11号大道慢慢行走。

路上行人不多，即便春天已至也照样如其他三个节气一样面无表情，这样想来，我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对春天的到来表示过欣喜。

我走路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就春天而言，今天确实是阴郁的天气，只有几缕阳光穿过云层的重重缝隙照射下来。

我继续向前走。

“今天姑姑要来拜访我们。”姐姐对我说。

“姑姑？”

我愣愣地反问。

虽然双亲已经逝去，但我与姐姐并非没有其他亲人，姑姑就是其中之一。她是父亲的妹妹，而我关于姑姑记忆最深的就是她在葬礼上抱着父亲的牌位拼命的哭喊。那个时候我与姐姐都穿着黑色的丧服跪在灵位前，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这个在这以前素未蒙面的女人。

“总之今天要做些丰盛的菜式来迎接客人，你去新都一趟，我会把购物的清单给你。”

说到姑姑，她也是个美丽的人，此前的谈话里也若隐若现表达出自己在被许多人追求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也依旧单身，姐姐笑着调侃姑姑说你也该结婚了吧，姑姑回答还早呢，只有傻瓜才会这么轻率地决定自己的一生。

还早呢……我想着这句话。

我已经十八岁了……再没有可以让我自由挥霍的时间，每一天都像在朝以前从不会去想的衰老靠近，总有一天，我想，总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二十岁了，然后是三十岁。

新都是最近几年刚刚设立的都市，好像是为了刺激经济技术发展而画出的区域，也因为这件事情周边的土地价格暴涨起来，连我和姐姐的家里都时不时接到房屋中介的电话。

总之离我家很近。

我背朝上杉体育馆朝都市中心耸立的巨大购物中心行进，四周到处是高楼大厦，西装革履的人们看着手表挎着公文包。

我走进购物中心，乘坐电梯到三楼去，经过一间商务咖啡馆时被人喊住了。

“是……陆君吗？”

那个人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我，眼睛不断对我上下打量。“真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这里是购物中心又不是风俗会所。

我也打量了一下喊住我的男人，他大概与我同岁，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留着细碎的短发，要说帅气也能算帅气，但更接近轻浮的模样。

“我认识你吗？”

“……真伤人哪……不过你就是这样的家伙。”男人突兀地笑起来，手指了指咖啡馆。“能稍微聊一聊吗？很久没见了……”

进入咖啡馆，发现里面的陈设意外的具有品味，大理石质地的咖啡桌和红木椅子，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明明是购物中心的咖啡馆。

男人先让我坐下，自己到吧台点了两杯咖啡。

“在这里碰见你真是有缘，虽然也不是很想同你见面，但见到自己以前认识的面孔总是忍不住回忆起来。”

真是失礼。

我微微皱眉。

“……我没有想要惹你生气的意思哦？换个角度来讲，我还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这种情况才更让人生气呢。”

“说的有道理。”我说，“可我对于以前的事情有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有想要遗忘的事情吧。”男人本来看着我，现在低下头去，用手指摩擦着咖啡杯的边缘。

“先不说这个了，听说齐萱现在和你在同一个学校，她还好吗？”

“你认识齐萱？”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我们在初中时是同班同学。”男人苦扰地笑笑，“我还曾向她告白过。不过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我也很难说明齐萱的状况，她现在虽然与我同班，我却并不了解她的事情，只知道她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吗……的确，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奇怪。”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小声。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男人又苦涩地笑起来，那是非常奇异的笑意，明明一点开心的意图也没有，究竟是什么东西牵动了脸部神经，使人发笑呢？

男人又与我谈了一会儿话，因为我还有姐姐交待的任务便起身告辞，男人也没有挽留，只是最后他看了我一眼。

“你真的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有这么明显的区分吗？齐萱也说过我在发生改变，可我究竟是哪一点，在哪里发生了改变呢？

如果是在连自己也不能察觉的状况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一定是相当有趣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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