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也跟到外头去,维达见状也起身追上。两人见到屋前停着一辆黑色最新型的高级汽车,后座的车窗都挂有白色纱帘。
男子请老人坐在后座。老人在上车之前还看了看希尔和维达,笑着挥手。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司机随即发动了汽车,沿着不怎么宽阔的小路左缘开去。不久,见它向右转了一个大弯,扬长而去。
“那人怎么搞的?我管他是什么公差还公务在身,未免太失礼了吧?”
希尔忿忿地说。那辆车已经变得好小,开在蜿蜒小路上,时隐时现。
她仰头看看天空,用太阳的位置算了算时间,又看看手表确定一下。时间已过正午。
“我们去关门窗吧,维达。”说着,她就要走回屋里。
“……怎么了?”
看见维达一脸严肃,希尔不禁停下脚步。维达回视她,说道:
“好奇怪哦。”
“什么事?”
“那个人、他说他是镇公所来的,为什么看见我们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还问我们是不是他家人呢?明明一看就知道了。”
“……怎么说?”
维达的人见到这个,谁会不知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或教职员——”
他的话还没说完,希尔的眼光也锐利起来了。
她转身跑回屋子,披上自己的夹克,抓起两个旅行包和维达的外衣,再跑出来。一手将外衣丢给维达,另一手将旅行包扔进边车,然后从夹克口袋拿出防风镜,跨上边车。
“希尔?”
她厉声冲着一脸讶异走近的维达叫道:
“钥匙!”
边车疾速飞奔着。
驾车的是穿着夹克、戴着防风眼镜的希尔,边车里坐的则是攀紧了扶手的维达。为了自己的声音不致被引擎
声、风的呼啸声,以及路面巅簸的震动声给盖过,维达只得扯着嗓子大吼:
“希尔,你追过去要干嘛?”
“问清楚啊!”
“……然后呢?”
“然后……反正先跟那个‘公差’把话问清楚啦,我要看他的身份证!”
维达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加速晃了一下,只得重新抓好扶手。
“开太快了!”
他不由自主地叫道。希尔立刻减速。
“谢谢。”
维达松了一口气。才刚道完谢……
“找到了!”
就听得希尔尖声说道。
“在哪?”维达问。只见希尔伸手指着他们的左前方。但他找了又找,眼前只有一片田野。希尔放慢速度,左转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径,再次加速。这时,维达的眼睛才捕捉到道路前端的那个小点。正是刚才的那辆车。
“你想他们要开去哪里?”
“不会是镇上……方向根本完全相反。那边是……我记得只有农地,没有别的啊。”
“那就更可疑了,不是吗?”
希尔语气似乎颇为开心。
发现边车追了上来,汽车的速度立刻减缓。
追到与前车相距十公里左右时,希尔开始猛按喇叭。汽车只是放慢了一些速度,但仍继续往前开,并没有停
下来。
希尔更不高兴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就超到前面去堵你。”
“不行啦!路太窄了。”
维达说。这条路的宽度大约只能容纳一辆半的车子。路肩都是斜坡,连到落差约一公尺的空地去。
“……可恶!”
希尔不甘心地再按喇叭,那辆高级车却像是嘲弄着她一般,继续保持低速行驶。
“好!我就追你追到没油为止!”
“你别闹了……”
这时,汽车开到了路中央。前面有一座小桥。
希尔也跟着骑到中央,喇叭仍按得震天价响。
“嗯?”
维达注意到汽车的右后窗中冒出一个物体。那是一个人的手,握着小小的黑色细长物。
物体前端的圆筒,正朝着他们。
“……希尔,是枪!”
维达大喊,从边车上一起身,抓了希尔的夹克就是一扯。
“哇!”
希尔大吃一惊,跌下了边车。失去了驾驶,边车马上乱晃起来。维达抓着希尔,就这么往路肩跃去。
两人滚落杂草丛生的斜坡。天空的蔚蓝和草的碧绿,交替出现在视野中。
无人的边车继续往前跑,不停地往左弯去,边车就这么撞上桥的栏杆,紧接着又被弹回来滚了半个圈,车上的
东西全落了出来,车子则惨兮兮地倒在那儿。
那只无名的手缩回车内。汽车加速离去。
希尔仰倒在路肩与草地的分界线上。防风镜上覆满了野草,视线中是一片绿。
略略动一下手脚。都能动,也没有哪里痛。
“嗯?”
不经意间,她感觉有个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夹克是敞开的,但有个东西隔着衬衫压住她的胸口。
希尔慢慢拨开野草。
“维达……?”
视线清楚了,她抬起头看着胸前。
“…………”
然后一脸不悦地拂开她的旅行包。
“维达?”
希尔跳起来,大声呼唤着维达。她转头四顾,为看见维达的影子。
“维达!”
“我在这里……这里……”
维达细弱的声音传了回来。希尔循着声音方向走去,只见维达一屁股跌坐在小溪里,腰部以下都泡在水中。
“你没有怎么样吧?维达,有受伤吗?”
维达抬头看看希尔:
“只有脚撞到一下,应该是没受伤……你呢?”
“我没事。谢谢你。”
“那就好……你有没有看到车子里的枪?”
希尔摇头。
“这样啊……”
“来,抓好。”
希尔伸出手,拉起已成半个落汤鸡的维达。两人在溪边坐下。
“车子呢?”
维达问。
希尔爬上路肩,往路前看去。没见到汽车。紧接着——
“王八蛋——!”
她吼了起来。
洛.史涅昂纪念高等学校的学生宿舍,在马卡尼戊镇上算是很显眼的。
在一个马路不宽且只有木造平房的小镇边缘,却盖起了仿佛首都才有的钢筋水泥建筑物。高三层,纵两列,四栋并排在一起。中央是大食堂,并设有管理大楼和外来人士的住宿设施等等。
学期间有一千多名学生在此生活起居,平时嘈杂喧闹不绝于耳。而今正值假期,只有一栋开放使用。
夜里。维达的房间没点灯。只有走廊上微暗的灯光,从房门的毛玻璃透进房里。
维达是从别栋宿舍搬来这里的,只住暑假期间。仅供两人住宿的寝室,原本就不宽敞:书桌、书架和衣柜各有两套。其中一个衣柜里放着维达的皮包,他所有的随身物品就全都装在这个大大的旅行袋里。
寝室的一角则是冬季权充暖气用的温水管,都固定在墙上。床铺也有两张,其中一张的床垫已被拆掉,铁管床架和弹簧露在外头。另一张床上,躺着身穿睡衣的维达。
维达没有睡着。
“…………”
微暗中,他睁着眼睛,静静想事情。
白天。追丢那辆汽车之后。
维达向希尔借了旅行包里的毛巾来用,擦干身体后,将衣服拧干。
车子的龙头有点弯了,边车身旁凹了一大快,但也还能骑。
希尔把车子骑到镇上,马上跑去警察局。说是警察局,其实只是一栋平房,外加三名驻警罢了;如今一人休假、一人巡逻中,只剩一名中年警官受理。中年警官听到希尔表示“假冒的公务员绑架了一个老人”时非常惊讶。希尔只就绑架的经过向他说明,宝物的事则只字未提。
只不过,警官觉得这些绑架、假官员和手枪等等的可信度太低,并没有给她太多回应。
穿着湿衣服等在外头的维达,不久便听到一声。
“简直是废物!”
希尔气愤地走出警局。结果,警官只问了她的姓名和今晚住宿处,至于打电话向镇公所确认此事,以及找帮佣大婶来问话等等,竟然都要等到明天才进行。实在够没效率的。
报案后,两人又到老人家去了一趟,留下一张便笺给帮佣大婶。他们也不知道要写什么,只好写“老爷爷和镇公所的人出去了”。再骑一段长路回到宿舍时,漫长的夏日太阳已经西沉,宿舍的门禁和晚餐时间也早已过了好久。维达的衣服已经干了。
学生们恐之若虎的舍监太太来,要求维达说明违反门禁时间和边车破损的理由。维达当然不敢说真话,只好编了个他们骑得太远,回来时半路有小动物冲出来,一时为了闪避才摔坏了车子的谎言。舍监十分意外,直说真不像维达的作风,接着免不了一顿骂。之后,维达被要求提出他学生生涯的第一份悔过书。
希尔是客人,一副没事似的领了来宾用的寝室钥匙,支付了便宜的住宿费。在已经熄灯的大食堂里,两人就着角落的一盏灯,草草吃些面包、果酱和牛奶充当晚餐。维达自然是心神不宁,但希尔只顾边吃边说:
“哎,马马虎虎啦。”
说她在训练时吃的伙食比这个更差。
宿舍规定,男女在晚餐后不得会面。希尔和维达只好在食堂道别,各自回房去。
“啊,找到你了!你总算回来了!维达你搞什么?那个女生就是那个空军飞行员耶!她是谁啊?她跟你什么关系?你们今天去哪里干什么?跟我说嘛,你当然要跟我说,我们是朋友嘛!”
面对白天那个同学的追问,维达勉强以要写悔过书为借口溜掉,跑回自己的寝室。然后真的开始写起悔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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