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166）

街角口一处本是严丝合缝的砌在墙里的石砖猛地炸开，零碎的石子溅入漆黑的街口，尹夕整个人冒着喷射开的石子儿脚步飘忽，仿佛站不稳一般一头转过角口，滚入月光还没能触及的漆黑里。

没打中？！

小都统先是根本就没往这处想来，他本是对老驼子的手艺十分的相信，可直到尹夕狼狈的跑出他的视线后，他才匆忙爬起来，震惊的看着不远处屋顶上站起身的老驼子。

如果他能看得见的话，他应该能看清楚老驼子手中那杆铳口还冒着灼烧过的烟，可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老驼子满头灰色乱发下那双如同枪火般的眼色。

一阵寂静，仿佛杂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有些院子里的狗还在叫个不停，可也比刚才如同惊雷般铳声时要来的安静的多了，小都统没有说话，他指着尹夕逃走的地方，看向老驼子，直到老驼子从屋檐出跳下，摇了摇头，小都统只好咬着牙，朝着已经破烂的窗户纸上又是一拳，

突然跑进屋里，拎出两把刀来，一把扔给了老驼子，一把插在自己腰上，然后对着被尹夕一刀柄砸在鼻梁骨上的汉子和另一个本是该一起冲进门却生生的被堵在门外的汉子低声说道：

“你们两个进去用剥了他们的脸皮，然后收了腰牌再一把火烧了这里！”他前脚刚走，突然看见桌子上的那张图来，便仿佛发怒一般的两手掀翻了桌子，同时偷偷的将地图藏在自己怀里，然后一脸阴沉的走出门来，朝着那两人又说道：

“烧完了后将火铳拿上，赶紧回去帮其他的兄弟们将货物都倒进河里！”此时老驼子已经将火铳靠着墙，自己两手抓刀，就在门口等着小都统，小都统见了，朝着老驼子一挥手，两人迈开了步子就朝着尹夕跑走的方向追去。

刚过街角，小都统过街口时习惯性的扶了一下墙，可这回他突然停下脚来，老驼子一见了，也停住了叫，可他看见小都统伸着手，在那块被火铳崩碎的砖块上一摸，然后他将手伸到老驼子面前。

老驼子借着月光看的清清楚楚，小都统手上一片潮湿的都是鲜血，他那一铳还是打中的。

“百总爷。”小都统借着月色，他看清楚小都统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这才张口说道：

“方才可能是小的听走了耳，不知道是哪位爷匆忙中喊了小的一嗓子。”

“不用猜了，是裴某情急之下喊出你的名字。”小都统仿佛没事人般的说道。

老驼子听着他如此平淡的语气，竟也没什么感情上的波动，只是回应道：

“若真是百总爷，那小人就放心得下了。”

“你这般话说的，仿佛是在怕鬼魂来叫你的名字？”

“嘿...”老驼子一扯嘴，笑道：

“小的又不是本命叫老驼子，若是将来死了，去崔判官面前质问来，也当时坦荡无愧的。”

小都统看着他那副模样，不知觉的脚步竟然放轻了不少，须臾间落在老驼子的身后，可他脑袋瓜一转，也就没跟上老驼子的脚步来，任凭这老驼子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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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腰湿漉漉的，连脑袋都越来越麻木，总觉得自己的胃和肾都不属于自己一般，一具身子中间被拦腰斩断，硬生生的空出来一块，只是不知道是股什么力量还支撑这这副破烂的身子，让他还没摔到在地上，混着泥巴一点一点的死。

尹夕手上尽是混满了泥巴与血的污浊，若是在大白天的，他这一手下去还能按出个同样大小的手掌印来，可这黑夜里即便是头在泥巴里打滚的猪都会有人给看成成了精的癞蛤蟆，也许到了明儿一早，那座墙的主人推门出来时会看见门口俩硕大的泥巴印子，若是有了贼胆的家伙，怕是会想到厉鬼索命，吓尿了裤裆。

到了现在，尹夕觉得就算是那两根抻着大腿的筋都渐渐的绵软了起来，不知道自个流没了多少血，现在一对手脚都是冰冷的，倒是感觉不到疼，比起眼皮子沉来说那点疼痛真是让他自己感受不到，忽然，路口蔓延出一道月色来，尹夕隐约间仿佛看到了一座桥，那好像是一座出了西城河上的桥，尹夕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大步的跑了起来，直奔着那座桥跑去，若是能碰见人，自然便会张口喊救命。

赵西口自觉地前有狼后有虎的，想起夜色都应是到了最盛时，阴气旺，见到鬼魂多自然是正常的，可他前一脚刚迈上这桥一步，抬头便瞧见了一个个子不高的道士正踩着桥面儿下坡的地方，直直的与他对了上。

夜里能见鬼，也能见夜游神。和尚道士女人小孩，反正不论是夜里见哪个都觉得不善，赵西口正盘算着，要不要抬一脚先将路给让开，就听得身后一阵杂乱，吓得他险些将刀**，待到他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一身破烂尽是泥泞的汉子栽到在他身后，也不知嘴里在嘟囔些什么，赵西口再一瞧，腰后一片湿的，应该是渗透了血，他不敢碰着汉子，忽然心生一计，便让开路来，朝着那道士说道：

“道爷先请。”

那道士也通礼，走过桥后便指着倒在地上的尹夕说道：

“此人有大灾难，不知居士有何想法？”道士好像是看穿了赵西口满腔的小九九，便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赵西口听来，连忙说道：“不相识，不相问，不相看。”说罢，他逃也似的跑远了。

待到没了赵西口的身影，那道士又听见不远处的几声颇为焦急的脚步声，他弯下腰去，捉起尹夕是右手摸了摸，然后便说道：

“便是让徒儿摊上这事儿，无量天尊，师祖您也不必如此校考徒儿吧？”

说罢，他朝着尹夕一脚便吧他揣进河沟里去，说道：

“看着居士与贫道有缘，贫道便先救居士您一命！”

他这话音刚落，便瞧见有高矮两人急火火的朝着他这边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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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是个道士，这回轮到小都统愣了一下，跟着老驼子对视一眼后，便开口说道：

“请问道爷是那座山头下来的行走？？不知道爷可见着过一人，浑身污泥般的模样，狼狈不堪？”

那道士也是人精，一瞧着两人不好惹，开口便是诚恳的感觉：

“两位好汉，贫道刚刚下了这座桥，想来去寻熟人，可这一路上未曾见过两位好汉所问的人。”

老驼子一听，他偷摸的弹了一下小都统的手背，这般在他二便说道“百总爷，夜里不止又打更人，和尚道士女人小孩，江湖上撞见哪个都不讲究。”他一副急着要走的感觉。

听罢了，小都统稍微的琢磨一下，开口说道：

“某等为东厂办事，事急，道爷若是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算是叨扰道爷了。”

“某等做事若是惊到道爷了，现在这赔礼道歉，还请道爷先行一步。”

“夜里过街不敢拦着夜游神的路，还是请各位好汉先走。”

那道士说罢，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桥上，仿佛让出一条路来。整个人站如泥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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