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躲不了,于是我很认命的跟他走了。
出门时,是从后门走出去的,老鸨用面纱将我裹得严严实实,走之前还叮嘱我,一定要对那位爷言听计从。
离着这青楼,她也再无法说那些“保护我”的话了。
那是一间漆黑的屋子,充满的阴森。
男人推开门,就摘下他的黑袍。
他的面容已经看不清了,全是狰狞的伤疤与腐烂的疮。
就算是我的心里有再多的准备,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我还是被吓得险些摔倒在地。
男人一把抓起我,将我按在床上。
我的脸,你害怕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可嘴巴里颤颤巍巍的刚吐出一个怕字,瞬间就又咽回肚子里。
不....不怕。
你想走吗?
男人又问。
我是说,离开青楼,离开这间屋子,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
我......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磕磕巴巴的,企图搪塞过去
你觉得,你该如何离开青楼?
银子......阿母说了......要赎身的银子.......
男人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狠狠的扎在我的耳边。
不要银子,你只要用这把剑杀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间屋子,那五百两银子我还是会给你。说着,男人将银票放到短剑的一旁。
而你只要再杀了你的那个老母,你就可以离开青楼,而不用赎身用的银子。
男人那只残破的眼睛满是血丝,他似乎很累,我能听清楚他话语间喘息的声音。
我.....我不会杀人......
我可以教你,教你杀人。
只要你肯学。
说罢,他站起身来,不再压着我。
将剑拔起来,他说道。
我只好双手握住剑柄,用力的将短剑从炕上拔了出来。
短剑上纹着金黄色的一条蛇,蛇信吐在剑尖上。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这把剑,男人却从怀中又掏出来一枚骰子。
听你阿母说,你会听骰子?
我.......会的.....
我紧握着剑,低声说道。
那太好了。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笑着,他那焦黄的牙齿是真的露在外面,居然还在烛火里熠熠生辉那般。
男人是信守承诺的,他十五日里真的从来都没碰过我一下,直到第十五日,他要我拿起剑来,然后攥着我的手,将剑狠狠的刺进他的胸膛。
刺进去的时候,他还特意给我说:小心些,别让银票粘了血。
为......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我杀了他。
你杀了我.......男人似乎是在低声说着,我忽然想起来,阿母给我讲的那些大侠们的事迹,有一位油灯尽枯的世外高人,遇见了一位怀才不遇的年轻人。
高人决定将毕生绝学都交给这个年轻人,在年轻人出师的那一天,高人终于微笑着闭上了他的双眼。
“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侠吗?是吗?”我有些激动,我抱着他的身子,大声的问道。
“大侠吗?”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他是在笑,虽然他残破的脸上我根本都看不出表情来。
“闺女,你说是,就是吧.....”
“阿爹都听你的......”
说罢,男人闭上了眼睛,不论我再怎么跟他说话,再怎么大声问他,他都不会再回我一句话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楼里的,老鸨看见我的那一刻,我只知道那时我没有带着头巾。
我将短剑与他给我的所有骰子都藏在包裹里,上面再盖着些衣物。
这是.....这是那个男人给我的银子....我说着,将那五百两银票递给了老鸨。
我知道这样,老鸨才不会检查我背着的包裹。
看着老鸨喜上眉梢的样子,真的算是躲过了一劫。
我又回到了我那个有着屏风与软被的床上,我似乎觉得,男人也不是每一个都那么令人恶心。
或者,阿母真的遇见过大侠。
所以她一直都心心念念的想着,会有一日,有一个大侠救她于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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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问我,我是怎么遇见他的。
可是我本不想跟你讲这些。
我欠他的有些太多了。
你为什么总是想我来跟你讲这些啊,你本应该是个成长在云端之上的孩子,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人间的那些污浊。
可能我本身就是污浊。
到如今我还是亏欠了你了。
刘红玉站在御书房前,周身的内官与宫娥一个个都跪倒在地上,那个女人站在他们面前,还是背对着他们,他们还是一点都不敢动。
“当年的我根本不敢想象如今这一幕啊......”刘红玉的声音很低很低,她显得是那么迷惘。
“陛下是何时出宫去的?”转身,那张仍带着媚态的妖冶脸庞,却蒙上了一层寒冷。
“回.....回姑姑......陛下.....陛下早些时候就已经出去了....”仿佛是面对皇后与太后这种主子一般,御书房外持灯内官与洒扫的宫女都不敢抬起头来正眼看一眼这个并没有什么高贵身份的女子。
“朱得贵呢?”刘红玉也不知是种什么表情,她仰着头,望着墙外即将夕阳西下的天空。
“老祖宗.....不,公公他似乎是和陛下一起出宫去了.....”一旁的小内官连忙说道。
“似乎?”这一声似乎是不经意的那般说出,小内官一动都不敢动,连忙哀声说道:“奴婢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姑姑!奴婢只是个.....”
“行了......别喊了。”
“知道的知道我在问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在御书房里闹事儿。”刘红玉一挥手:“都下去吧,记着,这事儿不能跟任何人说。”
“若是哪个多嘴的说出去了,就别怪丢了胳膊少了舌头,就是去被打发到浣衣局也没有你们的份,知道吗?”
这话音刚落,竟有一个小宫娥被吓得身子一软,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小宫娥一旁的那个比较年长的宫娥见状,连忙将她拉了起来。
刘红玉转眼一瞧,只见那小宫娥双眼紧闭,面色煞白,若不是离近了,竟然连一丝丝的呼吸声都听不清。
“扶她起来。”
年长的宫娥连忙将小宫娥的身子给服直了,自己双手托着她的后背。
刘红玉上前两步,先是用手指在小宫娥的鼻子下探了探,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眨了眨眼睛,朝着迎香穴就狠狠的按了下去。
“啊!”小宫娥突然一嗓子喊了出声,双眼睁的圆圆的,醒来的那一刻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声喊着:“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睡着的!奴婢知错了!”
“都说了,别喊了。”刘红玉低声说道,她这一句话,闹得小宫娥就好像蒙了一般,抬起头来,还呆呆的看了她一眼。
“玉姑姑!小柔刚进宫不过几个月的时候,还有很多规矩不明白,姑姑您.....”
年长的宫娥看着小宫娥那张发呆的脸,她连忙也跪在地上,生怕刘红玉一时气急了,抬手就要将这个刚刚进宫的小姐妹打发到浣衣局那边儿。
“你们两个......都快起来,跪在我面前算是个什么?”刘红玉摆摆手,只是淡淡的说着:
“她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可我只是记着来御书房不过是扫扫地罢了,也不是什么重活脏活,午时半刻到戌时半刻。”
“是的.....时辰再往后就不允许奴婢们来了......”
“只是....只是小柔她.....她刚刚调来御书房不就,就在昨天还只是在太后娘娘宫中做活.....”
说道这儿,年长的宫娥重新就低下头,就好像静等着刘红玉下判决。
“不......姐姐.....”
“姐姐.....我不要回去了......”可小宫娥却好像当面撞鬼那般,突然一把抱住身旁的年长宫娥,浑身都哆嗦着,她双眼紧闭,仿佛在睡梦中那样。
“别......”年长的宫娥被吓了一跳,好歹她快手的将小宫娥的嘴给捂住,然后将人死死的按在自己怀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花了多少银子,才将她从太后的宫中换了出来?”刘红玉突然问道。
“啊.....啊?”
“司礼监的规矩,宫女私底下换主子可是要打折了腿丢去喂狗的。”
“奴婢........奴婢只是......花了三百余两.....”
“三百余两?就这么些?”这话刚说出口去,刘红玉就看见年长的宫女眼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
她刚想接着问些什么,突然一个穿着二品深色太监服的老太监抬着脚就颠颠儿的跑了进来,一路跑到刘红玉面前,连气儿还没喘匀,张嘴就说道:“哎呦喂!玉姑姑,是不是这两个不中用的奴婢惹着您了?您放心,明个咱家就给她俩不中用的东西丢到外边儿去......”
刘红玉只是转过头来,话也没说,就是那双眼睛看了老太监一眼,估计是这老太监跑的实在是有些急了,腿骤然停下之后有些软,就好像被刘红玉一眼看的心神不宁,险些摔倒在地。
“你不是太后宫中的管事儿太监吗?来御书房做什么?”
“咳......玉姑姑,再怎么说咱家也是个二品....”
‘“让你说话了吗?”可这回,刘红玉却转过身来一手攥住老太监的衣领,险些就将他从地上给薅起来。
“......”
“要是说话也先把气儿给喘匀了,别说来说去穿了肺,还闹得自己糟心不是?”
想了想,这般动作却是有些不讲究,自己无品无名,这么对一个宫中二品的内官,好像还真是有点胆大包天的感觉。
于是刘红玉还是将手松开了,然后抹了抹被她弄的褶皱的领子。
罢了,刘红玉转过身来,对着那两个小宫娥说道:“她明个可以不来做活,但是她要是不来,你得把她的活给顶了,晓得吗?”
“明....奴婢明白了...”
“走吧。”
刘红玉说罢,年长的宫娥连忙将小宫娥给扶了起来,逃也似的就跑了。
“玉姑姑.....这两个是太后娘娘亲口说道要命的人。”直到哪两个宫女跑远了,老太监这才低声说道。
“气儿喘匀和了?”
“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两个,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自身都不甚健康,应该是你听错了吧.....”
“刘红玉!你.......”
老太监顿时脖子一红,脑袋一抬就要杠上声来。
“怎么?”刘红玉淡淡的说道。
“........”
“玉姑姑可真是像下面人说道那般,罗刹心肠,今儿咱家可真是领教到了.....”说罢,老太监转身就想走。
“回去给蓝媛带个话,本来就没几年活头了,与其祸害宫中年轻的宫娥,为何不老实一些,好歹能平安的再过几年?”刘红玉冷不丁的说道。
“.......”老太监没有回这句话,想必他如今定是脸上怒气冲天,可他还是压着气,背着身子大声说道:“若是天下人都晓得你玉姑姑是个如此放肆狂妄的人,天下人该如何说陛下?”
说罢,就像自己得胜而归那般,袖子一甩甩到背后,大方步迈的居然还有些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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