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好像在琢磨着事儿,将将过了两三秒,她才将刀从小厮的脖子上挪开。
“是洪厂公让你来的?”但是皇甫玉并没有将刀收回刀鞘。
“东厂的番子们早就混进了余府里,说起来这还要多谢大人的......”
“说正事儿。”皇甫玉打断了他的话。
“找我做什么?”
“这有封信,您先看看。”
说罢,小厮将一封上面渗了不少雨水的信递到皇甫玉面前。
皇甫玉刚刚接过,就看见上面浓墨重彩的几个大字:
《抵安国公亲见》
而信上却没有写寄信人。
“余归海写的信?”信是由蜡油封住了信口,皇甫玉拿着信件,低声说道。
“是,正是大少爷亲笔所写。”小厮恭敬的说道,他此时还带着余家仆人的习惯。
“你应该将这封信送出去的。”皇甫玉说罢,将信又递到小厮面前。
皇甫玉这一下,使得小厮有些发愣,小厮住了眨眼睛,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小的......”他刚一开口,皇甫玉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只是个番子,你的档头也不知道这件事儿对吗?”
“你想来我这儿邀功?”
“.........”小厮舔了舔嘴唇,这才说道:
“大人英明.......”
“小的只是想混个辛苦钱。”
“那你来错地方了,我这儿可没钱。”
“陆千户也来应天府了,对吧。”
小厮突然说道:
“而他比大人您先到应天府,大人您的红旗却没有一点消息。”
“........”
“你是怎么知道的?”皇甫玉歪着头,低声问道。
“大人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们东辑事厂了?”
“这时候你说自己是东厂的人了?”说着,皇甫玉又一次将信递到小厮面前。
“喏,送给你的上司,那个什么档头,掌班去。”
“.....大人.....”小厮显得有些尴尬:
“小的只是个小小的番子....”
皇甫玉没有说话,她双眼死死的盯着小厮。
“小的......小的明白了。”
罢了,小厮接过信,再次放到怀中,他右手将刀拿起,却没有别在腰上。、
他转过身去,轻轻的打开门。
“你的马呢?放哪里去了?”
皇甫玉这时问道。
而小厮没有回答,他转过头来,对着皇甫玉大声说道:
“谢谢大人关照。”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
可刚迈出第一步,就举得脑后突然一阵寒风,皇甫玉右手的刀刃穿过细密的雨点,像穿过落叶的秋风一般,势不可挡的朝着小厮后脖颈砍了过来!
可小厮却像是早有防备一般,立即一个向左打滚,皇甫玉这一刀直接砍空了,只是划破了小厮右肩的一点血肉,而小厮这么一打滚,顺势就将握在右手的刀抽出刀鞘!
小厮是个练左手刀的人,皇甫玉显然想错了这一点,她第一刀奔着能砍断脖子就砍断脖子,砍不断脖子也得废了他用刀的那条胳膊,结果对面居然是个练左手刀的人。
“好久没见过了........”皇甫玉心里说道。
“大人.....好手段啊......”
而小厮这是丢掉刀鞘,他慢慢的动了动右臂,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此时僵硬无比,想来刚才一刀砍断了他右臂上的筋脉。
“小的只是为生计所迫......本来想找您讨个差事,没想到您却这么不领情....”
“国公爷为什么会让陆千户先您一步到应天府,您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可为何......”
“噗嗤!”
小厮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突然自己脖子一凉,他看着自己在暴雨中还站立着的身子,流血的右臂,握刀的左手。
突然一刀,小厮根本没有一点反应,身后那个人藏在暴雨之中,在小厮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皇甫玉身上的时候,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结果他自己话都没说完,就这么憋屈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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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如马啊。”
“这大雨天的赶路,就靠着那双脚吗?”
那个黑旗缇骑,一连摔了好几下,看来从屋顶上掉下来的时候摔得够呛,可能这时候摔伤了腿,连走路都走不好了。
“就这腿脚还要去追人家的马?”子洪揉着眼睛,转念一想,自己想着事儿干嘛?大半夜的还是快快睡觉去吧。
将窗户关上,然后翻身上了床,刀就直接丢在地上。
可他一闭上眼睛,就觉得自己好像心里爬上了只蚂蚁一般,心里痒痒,就像忘了什么事儿一样。
“马蹄声呢?”
他突然坐起来,虽然窗外大雨瓢泼,可马蹄声却像是突然消失一般,就在黑旗缇骑从屋顶上摔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听见一点马蹄声。
想到这儿,他连忙起身,将后窗一推开。
他的这间屋子后窗正对着一处小巷,小巷深处有一口井,这条巷子里的人家都会从这口井里挑水洗衣服做饭,子洪一推开窗户,他模糊的从雨中看见了一匹马,正拴在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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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子洪的那张脸的时候,皇甫玉居然不自觉的长舒一口气。
“你自己收拾了吧。”
皇甫玉走到小厮的尸体前,从他的怀中掏出那封信。
“大人,您不是说国公爷只让您一个人.....”
“嗯?”子洪的话刚说到一半,皇甫玉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不是,大人,我只是像问问,要不要把他喂狗?”子洪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用已经被雨水冲干净血迹的刀刃碰了碰小厮的头颅。
“听过内厂吗?”皇甫玉没有回答他的话,淌着泥水,走到他的面前,右手轻轻的搭在子洪高大的肩膀上。
“小的.......小的好像听过。”子洪不敢直视皇甫玉的双眼。
“听过就好。”皇甫玉好像微微笑了一下,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还是别麻烦了....别.....”皇甫玉突然说道:
“等明天早上,把人丢到城外驿站边上去,再弄一些鸡血,到是候装一下。”
“是,知道了。”
“做得利索一点。”
“大人您放心。”
子洪满口答应。
皇甫玉点了点头,她才转身回到屋去。而子洪站在她身后,好像注视着她仅仅穿着薄纱的身躯。
薄纱已经被水湿透了,仅仅的贴在她的腰身上。
“嗯?”
关门的那一刻,皇甫玉看见了子洪有些呆滞的眼神。
“嘿嘿.....”子洪有些尴尬的笑道。
“早些回去休息休息。”皇甫玉说罢,也不等子洪回答,就关上了门。
“好的,大人。”子洪咧着嘴,低声说道。
“小的明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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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贵如油啊春雨贵如油。
“这都什么时候了.......”陆青冥瘸着个腿,走两步得用半盏茶的时间,剩下那半盏茶是坐在湿漉漉的石头上喘气儿和忍着疼。
反正裤裆都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屁股底下那一抹多余的凉意。可这雨越下越大,不知道为什么的,陆青冥竟然从暴雨中听见了一丝丝河水的声音。
他靠着墙角,不管在雨夜,他的四周没有一丝光芒。
光芒都聚集在武大老爷身边,也堪堪的将侯府的大门映的仿佛天上有暗黄色的月光一般。
“秦淮河.......”不知为何的,陆青冥低声说道。
可他转身就揉揉眼睛,大雨使得他的双眼有些难以睁开,在指缝之中,陆青冥穿过街角,武登科正因为大雨而闹得回不去府,刚刚打法了两个小厮,应该是回应天府衙门抬轿子去了。
是等他先回应天府,还是现在就偷摸的进去侯府,翻找一番?
隔着雨,陆青冥数不清楚在武登科的身旁到底有多少应天府衙役,除去下雨之前就压着侯府那些逃出来的小厮丫鬟的衙役,陆青冥这才想到,自己根本就没看清武登科到底带过来多少衙役。
算了......夜长梦多.......一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才来应天府的,陆青冥心底里琢磨着,可越琢磨越闹心。
“罢了.......过了这么些年安生日子,也应该找找当年的感觉了......”
也许这是迟早的事儿?也许真的如二哥所说的那样,就算是安宁日子里,也会有砸破脑袋的石头想你抛过来?
“皇上年幼。”
陆青冥临走的时候,皇甫遥不知是有意无意,竟然夜里着布衣,就在城外三十里处卖茶水的摊子,给他要了一壶小二所说的上好武夷山红袍。
可上好的武夷山红袍一两就要三十九两八钱银子,怎么能是一壶一钱银子的茶水?
“皇上年幼。”可手段却不年幼。
只是传闻,陆青冥仅仅是听到过一些传闻,从一个欠了他银子的东厂档头嘴里说的,东厂那些年出门办事儿,总是会遇到一些人,拿着宫里的牌子,而东厂却一个都没怎么见过。
太祖皇帝分殿前军,设立锦衣卫所,太宗皇帝提宫内司礼监批红之权,再立东厂企图分割锦衣卫先斩后奏的地位,难道如今新皇也要再立个不知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厂子,来分锦衣卫与东厂的权势吗?
恍惚间想着,却已经暗地里穿过武登科的那些灯笼,灯笼上浓墨重彩的“应天府”三字消失在大雨之中。
望着高墙,比陆青冥高了半个身子,若是腿没摔得这么狠,陆青冥觉得自己还是能试一试然后跳上去的,可如今不管是自己的腿还是大雨天石板子地太滑,陆青冥都翻不上去。
他正愁着,忽然看见有几个散落在地上的竹筐,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朝着竹筐走了过去。
明明只是被雨中的风从院子里吹了出来,陆青冥原本是那般想的,可谁知道,当他走进了那竹筐的时候,他一只手居然提不起来这筐。
筐里装满了萝卜,斜跨在拐角,就像是嵌死在院墙上一样。
过了竹筐,又是一条小小的街,街角还有好多块被蹬碎了的瓦片,而顺着瓦片像院墙里看去,有一道门,那道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仿佛是虚掩着。
真的是虚掩着,大风一吹,门“咔”的一声,向里开的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陆青冥瘸着腿,蹦跶了好几步,他右手扒着门框,脑袋顺着门缝就往里面看去。
那是一把芹菜,从扁担下的框里掉了出来。
这把芹菜本应该是洗的水灵的,而如今都已经沾满了泥巴,不知道为何它就很奇怪的卡住了门。
让风都吹不开这两扇朝里开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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