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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溪镇(71)

雨下的实在是大,大到只要离了十步以上的距离,东西看起来都好像是被大雨给打碎了一般。

但是陆青冥他一个人还是得趴在屋檐上,任凭自己裤裆里都渗透了雨水,家伙事儿被泡在水里,滋味真是相当难受。

李赤骑忙着去堵从余家后院儿骑着马跑出来的信使,竟然一个缇骑都没给陆青冥留下来,陆青冥这小子一琢磨,自己这二五八万的把式活,根本不可能从数十个应天府衙役手底下跑出来,所以他不能就因为雨大,就大大咧咧的从正门跑进去,还是得找个小屋檐,看看那那双腿能不能翻过去,就算是摔个狗吃屎,摔个屁股裂八瓣,也比被应天府那群不讲理的衙役抓起来先打一顿再问话来得好。

这么些年他也变成了个养尊处优的官老爷,扛着五品的衔儿行着二品三品的权力,顺天府的青楼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姐儿,如果有,那就肯定是刚卖了身子或者是哪家老鸨有从头再来了。

太嫩下不去家伙事,太老了家伙事硬不起来。

嫖客嘛,除了听淸倌儿吹拉弹唱,更是要亲自感受一下头牌魁儿的吹拉弹唱,滋味肯定不一样。

所以今儿晚,先是前半宿趴在冰凉的屋顶上,后半夜再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这腿脚啊就有些不太听使唤了,陆青冥刚开始还是慢慢的一点点往后爬,等到确定了屋子对面没一人能看清楚他这个大雨天趴在屋顶上的贼,他才站起来,跳下屋顶来。

然后真就一屁股摔成八瓣,屁股着地的时候陆青冥差些就一口气没吸上来,而大雨又将他的双眼浇的睁不开,那一刻简直狼狈极了,要是此时院儿里有个好事儿的推门出来看看,准能看见一个人样的泥巴妖精,眯着眼睛在地上乱滚,边滚还边捂着屁股,一张漆黑的大口死命的张着,仿佛要喝干这天上的无垠水般。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求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渡世人,白云观高人大士亲自开光,肯定百试百灵!

————————————————

哥舒家的公子,当然最喜欢京城最贵的酒,所以陆千户蹭一蹭哥舒白公子的酒,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妥。

也甭管别人看着顺不顺眼,只晓得那哥舒公子容得下陆青冥这条狗,此宴席主人都容得下,尔等不过客人,为何容不下?

更何况,其中唯一有功名的叶凉叶家二公子都只是安静的小酌一杯又一杯岭南毛尖儿,一个是宴席之主,一个是这群纨绔公子们唯一有功名的叶大人,这两位不论世家还是权力,都是纨绔们所不能放肆的。

“哎呦,诸位公子爷们!”老鸨还是有那么些香肩半裸的,起码三十出头的她还不算那么丑,身上虽然没了嫩味,有种东西回味回味还是能回味出奇特的感觉来着。

但老鸨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大爷们可不是对着她来的。

“您几个都在奴家这儿喝了快三轮茶了,怎么着也的找些酒肉来尝尝滋味啊!”

老鸨心头都疼,岭南毛尖儿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但是轮着楼上大头的收益,仅有这毛尖儿一事儿是亏本的,每半两毛尖茶就要亏二十三文五厘,公子爷们还不喜喝回口茶,壶里必须得是没沏过的茶叶。

合着这群少爷们上楼来喝茶了?姑娘呢?酒肉呢?喝茶您几个回家喝不成吗?

可是老鸨没那个胆子这么说,她只能苦着个脸,装作一切随了爷的意。

“刘妈妈说的也是,哥舒公子,与其这么饮着苦茶等人,还不如先上一些开胃的小菜小酒,请上一位姑娘弹上一曲,这时辰也能过得轻松些。”

说话的这位公子哥姓王,家里也没什么入仕登堂的老祖宗,但是光这个王姓就足够他入了这个宴席里了。

当然,他也是最最厌恶陆青冥的公子哥,不晓得他背地里问候过多少遍陆青冥的祖宗了。

毕竟蓝家就是锦衣卫扛大头给弄倒的,蓝家在京城一倒,蓝家背后的三家之一:王家,光是为了避嫌息事,连关了南北两京的绸缎庄钱庄二十多家,当时关的是北多南少,可就光这些个绸缎庄,就足够王家亏上十五天四五千两的白银了。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王公子当然不会对陆青冥这种锦衣卫有什么好脸色。

可他王家甚至是身后大三家还是要找个能代替蓝家成为江南三家在京城的代言人的,至于那个郝家,哼.....大三家的意思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所以王公子今儿个入了哥舒家公子的宴请的席位,当然有王家老祖宗的意思在里面,可偏偏这哥舒白哥舒公子居然跟一个锦衣卫称兄道弟的,不仅如此,还将京城叶家老二个请了过来。

你这是要堵王家的口,还是要摆样子跟王家讨价还价?

自从新皇登基,洪武老臣几乎不是老死就是退隐不再掌权,尤其是以帝国军队为主,当年镇国公战死两关,连带着郑鱼,钱九,谭强谭邹兄弟这些老将,不是战死就是失踪,那一年整整大半个年头的动荡,太宗皇帝御驾亲征,安北侯夜屠武桂文一家之后消失的毫无踪影,帝国的军队除了洪七珏能镇住的驻扎在榆林宁夏两卫的十万骑兵,还有皇上直属的五万殿前军,整整五十五万帝国军人群龙无首。

直到太宗皇帝大破十五胡,班师回朝,将这五十五万大军的指挥职权移交宁,靖二位王爷手中,这才使得动荡的朝堂平静下来。

可这五十五万大军,说是帝国的军队,倒不如像蓝相私下里说的:赵家的私军。宁王与靖王能不能压住这五十五万大军,直到现在来说都是个未知数。

而这时候,叶家大哥叶了言却突然横空出世,先是在太宗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用巧计夜围柔狼山,暗度河套,协助向北讨贼总兵洪七珏暗渡阴山,突袭平南山,劫了十五胡的粮草大帐,后又在强攻雁门关时献围城绝粮之计,虽然雁门关中汉人子民死伤殆尽,但是城中混乱使得太宗皇帝用最小的代价重新夺回这西北沙海的雄关要塞。

所以叶了言便被太宗皇帝抬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并且亲口许了能“分割宁,靖二王调度五十五万大军之职权。”也就是说,如今这个老将死伤殆尽,新军还未长成气候的时间段,他叶了言,成为了整个帝国军队四巨头之一。

而叶凉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官儿,就光是他哥哥这一点,就不能小觑。

“叶大人,您说呢?”

叶凉一挑眉,心里琢磨着也是这么回事儿,光等着喝茶嘴里苦,还是得弄些珍馐过来。

“在下觉得王公子言之有理,找一些吃食,也好使得这个磨人的陆千户能够更羞愧一些。”

“羞愧?”

哥舒白冷不丁的笑了声:

“叶大人是否了解您口中这位陆千户?”

“这个.....下官与陆千户品级相差巨大,还没有资格在陆千户面前说得上话。”

“要我说,凉哥你就是太拘束了。”

哥舒白的话像是突然变了种风格一般,他将屁股下的小凳子一脚踢走,然后整个人都平躺在地上。

“又不是朝堂上,用得着说话这么正式吗?”哥舒白一边说一边笑,而一旁的王公子则有些红了脸。

这话明摆着就是对他姓王的说,骂他摆出一副家族之事比天大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过来玩儿的。

玩玩玩!哪有那么多闲心玩!王公子心里也暗骂,他家里那么多哥哥弟弟,哪个都想挣个名头,等到老爷子仙逝了,还能让自己那一系的地位跨上更高的台阶。

谁和你似的!哥舒家独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哥舒尚书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

和养闺女似的!

王公子还是保持着微笑,虽然心里已经骂翻了天。

“刘妈妈,既然王公子说了,那你就上些新鲜的鱼片儿,不要泡醋的,再来些南涧小酒,顺便把轻舟姑娘请过来,为我们弹上一曲琵琶如何?”

哥舒白这话虽然这么说着,可他连瞅王公子一眼都没瞅。

“得嘞!公子爷您可算是要了些东西了,光是奴家看着您三位喝茶喝了一炷香的时候,奴家都觉得舌头根苦!”

“刘妈妈,快去吧。”

哥舒白显然不想这位虽然风韵犹存但是还肆无忌惮的卖着她那身松肉的老鸨一直在他眼前晃荡,他想要的是听美娇娥弹曲儿,闻闻她身上的香味儿。

很显然,为什么哥舒白能和陆青冥混在一起。

爱吃屎的狗也喜欢混在一起,王公子心底里说道。

“哎呦我操!”这一声骂,骂的王公子心头一颤,难道刚才自己的话不小心说出口去了?

他连忙看向哥舒白,可发现哥舒白却是慵懒的用手撑起脑袋,心不在焉的望向门外,而叶凉还是那个模样,昏昏欲睡的,仿佛嫖空了身体那般。

而这一声骂完,只见一道影子唰的一下就出现在门口,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先是一把刀被重重的扔在地上,紧接着那个人也跟着刀重重的倒在地上。

“可累死老子了!”

陆青冥躺下去就不想起来,他头上的那顶乌纱帽东倒西歪的,都快顺着耳根子掉下来了般。

“嚯!你身上啥味?”

哥舒白刚想说些什么,他突然捂着鼻子,厌恶的说道。

“嗯?我身上有味?”陆青冥说着,也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飞鱼服。

“哦,刚才让师父给我抓走办事儿去了,可能染上些味?”

“你是杀猪去了还是去乱葬岗了?什么公事儿能有这股味?”哥舒白说道,边说还边用脚踹着陆青冥“你离我远点儿。”

罢了,他又大声喊道:“刘妈妈!刘妈妈!拿一件儿宽服过来!”

“你不会是刚从昭狱回来吧?”

坐在一旁默然无声的叶凉突然说道。

王公子一听昭狱这两字,顿时后背一凉,心想着这叶家不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昭狱是你说问就问的?

“对,刚从昭狱回来。”可陆青冥却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一样的说道:

“这不是刚从蜀中抓了一个大盗头子,说是挖了宋皇的龙冢......”

“真假的?宋皇的龙冢不是让张士朝给埋在剑阁了吗.......”

“他吹牛逼呢,挖了一个地主老财的墓地,弄到了些珠宝就占山为王了,本来这是东厂的活计,可红旗人手不够,就抓了我做壮丁呗!”

王公子暗地里记下了一些话。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侍女穿着低胸襦裙,那对不大的**愣是让她挤出了沟。

侍女将宽服放在门口,然后行了一礼,就退出了门口。

“你快去!快去换衣服!”

说着,哥舒白又踹了陆青冥一脚。

“味真有那么大?”

“你以为呢。”叶凉冷淡的说道:

“你还是换身衣服去吧,省的让你身上昭狱的煞气吓到了轻舟姑娘。”

“我操,还是哥舒白你小子牛逼,轻舟姑娘请一次得五十两,我一个年俸一百两的穷鬼可请不起。”

陆青冥一边说着,一边将腰带先解下,然后将门口的宽服往手臂上一耷,轻车熟路的就去里屋换衣服去了。

可他这一走,这屋里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尴尬了起来,就是那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一样。

王公子根本就挑不起话题,一个躺在地上,一手还扒拉着陆青冥的腰刀,而另一个就和睡着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本来这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的气氛,可王公子总觉得有那么些种突兀的感觉。

除去了里屋那位换衣服还哼着山歌的家伙,王公子浑身都不自在。

这就明摆着了,他王公子是不属于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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