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两的银子,白花花,看得人眼睛疼。
银子堆的那么高,好似一座小山一般,矗立在不见阳光的山洞里,也可惜再也没人够资格来闻一闻这三十万两雪花银的味道。
嘴里是苦,心里是辣,老马车上拉着一朵花。
赶车的人是用一钱银子雇来的老头,老头拉了一辈子马车,每次看着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家伙事儿往他车上装的时候,再老实的心头总会痒痒一下。
痒的是因为从小养成的疤深深的烙在他心头上,甭管过了多少年,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是痛是痒,老头自己清楚的很。
没有好酒好肉苦了嗓子是痛,风里雨里累了腿脚是痒。
有的时候老头痛的煎熬,就会仗着自己还有几下子腿脚去镇子上的客栈厨房顺点鸡鸭肉与客人喝剩下的酒来,而且七天之内绝对不会重复光顾一家。
反正那些开客栈的掌柜的只会无缘无故打骂那些伙计,却从来都不会发现肮脏的灶台上多了一脚长的干净地方。
脸可以脏,麻衣可以脏,但是鞋和手不能脏。
脸上脏了,别人认不出你来,鞋或者手脏了,那些捕快们都会嗅着你的气味来抓到你。
老头做了一辈子飞贼,虽然过了五十岁再也跑不动了,他那双手却依旧很少有厚厚的茧子。
老头从来都不干重活,可不干重活不下地,而赶车一趟却也挣不得几个钱,有钱人家都用自己信任的家仆赶车,没钱人家又没几个油水,就没得粮食吃,就得挨饿。
老头饿的心肝肺都疼的要命,再加上他爱喝的那些酒都得是纯粮酿出来的,纵使偷摸得来的要比正正当当买回来的酒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倍,可就是那一杯酒就能要了老头的棺材本。
也就这么着,来找他赶车的人没少丢了几个小物件,可人们纵使怀疑不到他头上来。
一个看样子就木讷的老头子,成天靠着替人赶车拉货为生,而且绝不多收一文可怜钱,这样憨厚的人,论心上谁都不会怀疑到他。
到底说丢了的那些家伙什儿不过是这个香囊那个铜簪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这顺天府周围镇子里的人家,谁没有几个银簪子金簪子的呢?只是些香囊和铜簪子,丢了就丢了吧。
大度心宽的人丢了就丢了,而那些小肚鸡肠的人就是难受个半天,也只好作罢。
就这么,老头一连混了七八年,愣是没人发现他手底下的那些油,而老头至今已经六十出头了,这近十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六扇门的捕快找上门来。
然后自己在攒些钱,等到连车都赶不动了,就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等死,再给邻居家一百个铜板,等自己死了之后不需要棺材,将自己埋在院子外的大枣树下,然后自家的院子和那一百个铜板统统都归了邻居.....
本想就这么一了百了,老老实实的不再犯大事,可到底是心尖头开始痒上了,奇痒难忍,让老头那双本已经算是进过金盆的手有重新**了土里。
那天和往常一样,老头正窝在小院里,就着用火烤熟的豆子嘬着一壶顺过来的酒,一个在顺天府混了快一个月的拉车同行突然找上门来,说是有个大活正需要人,一趟车给一千文问他干不干。
老头一听当时就吓了一跳,手里攥着的豆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一边心疼自己洒了一地的豆子,一边连忙向同行打听这事儿的真假。
同行当时就不乐意了,俩眼睛瞪得滴流圆,粗着脖子说是因为听老头说想赞一笔钱等老头拉不动车的时候好能歇着,这才好心的来找他。
一千个铜板呢!一笔大钱!
往常一趟十多里地不过就十几文钱,甭管这次让他拉多远,就是拉倒南越那种蛮荒之地去,他也敢了!
而干完这趟.....
老头越想越激动,连自己洒了一地的黄豆都不管了,连忙去后院牵出他的那匹老马和平板车,扯着同行的袖口就要走。
同行仿佛看错了一般,原本腿脚慢悠悠的老头子,就好像眨眼一般就窜到了他面前似的。
他揉揉眼睛,禁不住老头子急切的催促,只好带着他往顺天府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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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怪了。”
广宁门前的门千总趴在城楼上,他看向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们。
“之前没觉得有这么多拉大车的进门呐。”
“光是广宁门一上午就来来出出三四十个平板马车了,比平时足足多了十多个,光是红边黑底的箱子就送出去不知道多少个了。”
“城中有哪家贵人回乡省亲去了?”
“没听说啊,皇上现在病重,太子还没里下来,这帮贵人们不得抓着时候赖在顺天府不走才对呢......”
“要不....大人。”
看着门千总自言自语,一旁的卫士上前说道:
“咱们要不跟南城指挥使大人报告一下?”
“别,快别跟他们说。”
门千总一脸厌恶的说道:
“咱们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你是没见过南城指挥司的那帮人对咱们什么脸色。”
“就不说你这个没品级的卫兵,就是我这个正七品在他们面前依然一个好脸都不给。”
“要是我拿这种小事儿往他们面前捅,值不得怎么嘲笑我,而且.....”
说到这儿,门千总压低了嗓子:
“而且现在皇上病重,还没有立太子,上面那些达官贵人们忙着争权夺利呢.....咱们这些小人物啊,能安稳的熬到新皇登基就不错了!万万别让自己染上事儿.....”
“这话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让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听到!听见没?”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
卫兵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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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这儿啊?”
老头看着自己面前矮小漆黑的杂院子,有些疑惑的朝着同行问道。
“这可是顺天府.....别狗眼看人低.....”
同行连忙骂道。
“是是是,你说的是.....”
老头正说着,这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俩年轻人,他们穿着普通的衣物,连装扮都属于掉进人堆里看不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后背都拴着用草席卷起来的类似于棍子一样的物件儿。
“你们是来拉车的?”
“是是,我俩都是!”
同行连忙说道。
“行了,你们命挺好,最后俩箱子,一人一钱银子,给我送到城外香山山脚下就行。”
说着,两个年轻人让开身,示意两人进院子搬箱子。
“嘿呦,这箱子还挺沉的。”
同行搬起一个红纹黑底的箱子,连声说道:
“老头,你行不?”
“没事儿!没事儿!没问题!”
老头连喊两声,费劲的将箱子拖到门槛出。
“还是搭把手吧。”
老头抹掉了自己额头上的薄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嘿!刚才怎么不说!”同行直接就呛了一句,弄得老头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得了,咱俩一起抬!”
同行还是看在老头佝偻的身形的份上,决定帮上一把。
“你抬后面我抬前面,来.....一!二!三.....哎呦喂!”
幸好同行闪得快,差一点沉重的箱子就能砸到他的脚上。
“你干嘛吃的!”明显就是老头一个没拿稳,同行气的张嘴就想骂。
“你们快点,天黑之前必须送到香山脚下。”
在一旁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说的。
“是是是,大爷!”
老头连忙答应道。
他刚才故意一个没拿稳,就仗着手指头撬开箱子一点缝的时候,他看清楚了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白花花的大银子,一锭接着一锭,整整齐齐的码着。
都是百两大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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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罗刹从不收银票,要收就收现成的银子。
这是不仅是黑罗刹的规矩,更是江湖上所有黑道的规矩。
“这三十万两白银,你们这要是运出京城去,得着多少马车啊。”
皇后必须换个话题来平复一下自己焦躁的心,虽然刚才老嬷嬷一番话使得她平静了不少,可是她还是不能完全平静下来。
“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黑罗刹手眼通天,就是必上东厂都毫不逊色,只是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可毕竟是三十万两银子.....”
就算是她贵为皇后,她与她背后的家族要一次性拿出三十万两现成的雪花银,也很是让她头疼了一阵儿。
“我只希望这三十万两花的不亏吧.....”
“娘娘,这你大可以放心。”
老嬷嬷笑着说道。
“这次请来的杀手,只有六个人是一万两的.....”
“只是一万两的?”
“那剩下的二十四万两呢?”
“那二十四万两....才是请来的真正杀手啊。”
老嬷嬷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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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
四名黑罗刹杀手几乎同时跃起,四道黑影就像四只黑夜里游荡的幽魂一样四散而去!
而他们刚刚跳起的地方,四枚骰子已经深深的砸进了青石板里。
后跳最晚的那名杀手还没有来得及感叹自己逃过一劫,他突然被宽大的袖子拽住了没有握剑的右手,那巨大的力道好像要扯碎他的右臂一般,将他从半空中生生的往地上拽去!
刘红玉藏在左袖里的金蛇短剑顺势刺进了刺客的心脏,同时紧拽着他的右袖里的右臂抵在刺客左手持剑的手肘上。
刺客在被刺穿心脏的一刻,金蛇短剑上挟杂着的巨大内力几乎将他的胸膛完全撕碎,可他在失去意识一瞬间的时候,还试图将被右臂抵住的左手剑刺进刘红玉的身体。
只是一息之间,剩下三名刺客刚刚站稳步子的时候,胸口被掏出一个大洞的刺客尸体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刘红玉还没有忘记补刀,她短剑一挥,刺客的脑袋就像是蹴鞠一般直直的滚到了门口。
几乎是绝对的碾压,无论是从速度到力度,还是对于对手弱点的掌控,刺客好像被刘红玉看穿了一般,不仅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甚至还不忘补刀,不把头颅从身体上割下来绝不停手。
幸存的三名刺客居然同时在心里生出了逃命这一念头.......他们皆是黑罗刹一万两级别的刺客,手上人命数不胜数,甚至还包括三剑峰这种大宗门的高徒弟子们,就算是当年围猎镇海峰核心弟子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生出这种却懦感。
这是打心底里的无力,不管是后退还是前进,都是必死无疑的.....
一眨眼,三名刺客几乎心有灵犀的下定决心,三把黑剑猛地一甩,同时跺碎了划破了墙头不知道多少砖瓦,就像是三只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刘红玉猛地袭来!
不对......
三名刺客的动作刘红玉看的一清二楚,可是越看她越觉得心底里不安.....
他们的目标本来应该是康王殿下,而现在自己离着康王殿下虽说有十步远,来回不过半息,可刺客原本的目标绝对不是她!更何况这种自杀式的袭击不像是破釜沉舟一般.......
可时间来不及她反应,最后剩下的一枚骰子已经捏在手中,身子轻轻右偏,避开了黑剑袭来最快的那名刺客的剑锋,金蛇短剑毫无意外的刺进了这名刺客的胸膛.....
巨大的力道使得这名刺客居然没有握住宝剑,而刘红玉整个右手都没进了刺客的胸膛.....
而她与正在台阶上睡的正香的康王之间的视线,也被这名刺客阻断了.....
不好!不好!
刘红玉心里大惊!
她丝毫不顾剩下袭来的两柄黑剑,左臂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生生的将这名刺客的上半身撕开!右手捏着的最后一枚的骰子几乎同时抛了出去!
一杆系着红缨的银枪,似乎在刚刚被黑云遮住的月光下显得十分鲜艳。
雪亮的枪尖离着小朱煜的胸膛已经不足一掌的距离,而刘红玉的骰子才刚刚掷出.....
那才是真正的刺客!!!
刘红玉一直都忽略了一点,就像捏在手中的茶叶不小心掉出一片似的。
在金蛇短剑刺进那名没来得及逃命的刺客的胸膛时,有一片黑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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