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最终章 神田秋月

听到这话之后，浦原不禁瞪大双眼，自己精心筹备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漏出了马脚？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你在虚张声势。”

尽管现在已经被拆穿，自己也承认了，他依然不愿承认一件事——秋月比他要聪明。

“没骗你，从第一天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第一天？”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但难道你不觉得，她要是发烧第一个通知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为什么你会比我还先知道？而且明明是幽灵部员的你，为什么会在那天上午出现在部室？”

在那一天，秋月跟随着本能的引领前往部室，而那个时候还没放学的。那时候夏海早早的在部室里面还好说，她本来就是这样赖着不走，估计也是在班里面没有比较好的社交圈的缘故。

但是浦原不一样，平时总是幽灵部员的他不可能一大早就去部室坐，而刚好是秋月进入部室没多久之后出现就更加可疑了，最关键的是他还比秋月早知道春日现在有事不能来学校。

秋月在那个时候已经捕捉到这些信息，只不过不喜欢错觉和妄想的他并不打算从这里面提取意义，就先把这些信息放一边了。

然而秋月记性很好，只要是和普通日常相较起来稍微有点不一样或奇怪的地方，秋月就会永远记住。

“原来如此，这么早的就露出马脚了吗。唉，真不愧是秋月你啊，果然只有你才能看穿我的真正想法。”

浦原喜欢秋月这个朋友不为别的，只为这一点，秋月不会打从心里面真的把他当成傻子，反而是有点敬畏他这个“天才”的存在。

对，秋月平时不想和浦原走得太近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怕他影响自己的形象，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人随时都会算计自己。

“干脆近邻部改名叫侦探部算了，感觉好像也不错呢~”

“不，我的这些推理着重于心理、情感分析而不是破案，是不一样的。”

“啊~说的也是呢~顺便一提，你的推理有一个地方错了，我的确是撞到了很多巧合但没有你说的那么多。我有预料到你在那一天会冲动的直接去春日家，也预料到春日肯定会回学校找你，因为她这个人又傲娇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嘛~那就只好让她强行欠你人情好了~哦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刚好只有那一天下雨吗，因为那一天是我挑选的【第一天】啊。”

浦原保持着轻松的笑容，继续补充他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是嘛，那你还真是厉害呢。”

秋月严肃的看着他。

“浦原，你失败了。”

“是啊……失败了呢……”

浦原无神的仰望着天花板，他自己也很清楚，像这种计划如果被当事人直接看破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他心想，秋月肯定会因为他的暗箱操作而怀恨在心，而且对一切都产生怀疑。

勉强可以庆幸的是，春日对秋月的好感进一步提升，而岘音也可以在不受伤的前提下知道要远离秋月，至少这个外部局势已经形成了。

岘音对他来说一样是朋友，他也不想伤她过多。值得提醒的是，除非秋月对岘音的回复是接受，不然无论秋月愿不愿意跟岘音维持朋友关系都一样会伤到岘音，所以浦原就打算干脆抹消掉这个【回复】。

至于秋月对春日的好感……可能没预期的提升那么多了……

“不，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秋月的语调中似乎夹杂着一股寒意，“岘音之后的确会尽力回避我，不过不是因为你的计划。”

“什么？”浦原终于露出一点吃惊的气息，“等等，秋月，你今天也听到了，她特意为你唱了一首歌，没必要……”

浦原对秋月很了解，知道秋月内心藏着不为人知的报复心理，不怎么显露出来只是因为这个强烈的报复心理和同样强烈的善良本性相互牵制、抵消而已，不代表不存在。就像秋月跟岘音重逢的第一天，秋月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利用春日来给岘音制造压力，实施一种小小的报复。

所以浦原的真正目的包含以下几点：让秋月和春日两人在潜移默化中提升彼此的好感、让秋月和岘音没有冲突的远离彼此、抑制秋月的报复心理，这也是为什么浦原会让岘音拿东西给秋月。

“别想多了，她不可能喜欢我的。她顶多是对我抱有深刻的愧疚感，肯定是这种感觉让她时刻想起我，产生自己对我回心转意的错觉。这种东西，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欢。”

“不是！我是想问你又做了什么？其实没必要对她说狠话什么的啊，她也是个比较脆弱的女孩子，还肩负着常人没有的压力。”

浦原看着秋月这无情的面孔也不禁意识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说不定秋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找岘音放狠话了，很有这个可能。

与在秋月眼中浦原是一个可怕的人一样，在浦原眼中秋月也是个可怕的人。

他亦正亦邪。

会黑化。

“就像你没预料到她会唱那首歌一样，你也没预料到我会突然下定决心抹消掉一切不确定因素。不，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做到那么绝。我只不过是让山本帮我传一封信给她罢了。一封短短的信。”

这个【信】就是昨晚上秋月写的。

不是写给春日的，而是写给岘音的。

就在今天早上，他趁着春日走出教室帮他买早餐的时候，他已经把这封信转交给山本，拜托他帮自己传给岘音。

而至于秋月为什么不自己拿给岘音，那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见她，信上的内容也不是那么好的东西。

信上写着：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把我送给你的东西全部扔掉，把我对你说过的话全部忘掉，像我不打扰你一样别打扰我。】

秋月的留言其实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只不过现在有点恼火就想给浦原一点颜色看看，吓吓他。

他对浦原操纵自己一事感到不满，心想自己最后至少还是对岘音下狠心了，应该也没有完全让浦原称心如意的操纵全场。但谁又能确定秋月会写这封信不是受这整个局势的影响呢？

“你写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她彻底忘掉我而已。那句话浓缩了我全部想对她说的话，体谅一下吧，我不喜欢啰嗦长篇大论，一句话就够了。想必她现在也已经看到了吧，说不定还在默默流泪。”

浦原无奈的捂住额头，他当然不是想帮岘音，只不过是稍微有点同情，明明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再次受伤。

“只能说你失策了，没想到我在你的局中依然给她发出了回复，那的确是我还没发现之前做的事情。”

对，虽然她曾经把秋月伤得很深，乃至秋月一度不想信任和重视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感情。

但是伤害别人的一方，同样是受伤的一方。

浦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这段时间就在想办法让两个人用比较温和的方式相互远离，不要再加深彼此的伤痕。但他现在一想象岘音打开那封信的样子，就有种说不出怜悯。

“秋月，其实没必要的啊，她也是我的朋友。你这样对她……以后，她可能也会继续做你的朋友，你们以前很多话可以聊不是么？共同话题比我还多，你们肯定都需要彼此作为一个心灵寄托啊。不是，不是说情感寄托，就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朋友？你在开什么玩笑。”

秋月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确信自己不会再对她产生好感，所以你决定让自己做一次坏人，让她绝望并放弃。你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让她对你产生厌恶感有意义吗？？”

“对我来说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啊，因为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啊。”

秋月的意思是说，就算他被人讨厌，他也无所谓。他内心还是坚信着，如果是信任他的人，不管他做什么都一定会相信并且支持他。

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不想对别人做太多无谓的期望和奢求。

“我要是真的想做坏人害她我肯定把她拿到手然后再狠狠甩了她啊！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份仁慈？”

“废话！你肯定不会这样做啊！你这样做以后还怎么见春日！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唉！”

浦原发出一声叹息。

“我不可理喻？那你呢？你觉得你就很讲道理了吗？”

秋月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起来。

“你有想过被别人操控的感觉吗？”

浦原的本意是帮助秋月，让他顺利的和春日在一起，解开内心所有的心结。

但是……

秋月并没有对此感到万分感激。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会喜欢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呢？

秋月现在的感受更加多的是一种困惑、矛盾，内心一直在问自己，他是在帮我吗？他是在利用我吗？他是在把我当玩具吗？

秋月知道，浦原从小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擅长整蛊作怪、打如意算盘，得罪过他的人从来没有好果子吃，总有一天会被他算计得很惨。秋月觉得这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可怕，所以尽管他总是装疯卖傻，秋月也没有真的觉得他傻，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疏远也不太近，毕竟偶尔要是能看穿他的真实意图那还是挺有意思的。

但是。

这个有意思不包含自己被算计的时候。

……

两人陷入沉默，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

内心，各种纠结。

“我们先撇开岘音的问题吧。”

“嗯……”

“浦原，我现在，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抱以什么样的想法，你明白吗？”

“秋月你冷静一下。我承认，我的确是稍微对你们进行了一些诱导。但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啊，并不是你完完全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就被我操控，而是我把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诱导出来而已，这些其实都是你自己希望的。”

秋月默默的摇摇头……

他不敢相信。

一想到这都是被人诱导出来的心理……

他就觉得这些全都是错觉。

他在烦恼着，说不定他这段时间对春日提升的好感也全都是被浦原诱导出来的错觉而已，并不是真的。

再悲观一点，如果他最近感受到的春日对自己的好感也同样是被浦原诱导出来的错觉，也就是春日自己也产生了喜欢秋月的错觉……

如果全都不是真的，那就没有意义了。

他讨厌错觉。

“我所做的只是稍微推动了一下你们的真实想法，真的没有插入多余的东西。我一定比你更清楚知道你自己的真实想法。退一万步来说，我所做的这些全都是建立在你们本身对彼此的情感之上的，既然最后能成功，这不就意味着你和春日彼此的情感都是真的吗？”

如果秋月和春日彼此并没有什么情感，那他们这段时间不可能就按着浦原的剧本那样乖乖的提升好感，更不会顺利进行后续计划。但从结果来说这个过程非常顺利，那就证明了浦原他自己原本的假设是正确无误的。

实验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假设，实验顺利进行就证明假设成立。

浦原想表达的就是这个。

然而秋月不愿意想得这么乐观。

“浦原，你知道吗，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她可能没我想象中的对我那么好。她的病是按照你说的装出来的，说不定，说不定她给我送伞也是根据你的指示来的，你不觉得这很恐怖吗？”

秋月的内心产生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这种失落感只有他自己清楚。

原来她不是出自自己真情实感的对我好……

只是按照别人的指示照做而已……

这样的东西……

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是的！你知道吗！我原本的确是叫她装病没错！但她是真的发烧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不想骗你！仅仅是因为不想骗你！她那天晚上故意想办法把自己弄得高烧！”

那一天晚上，浦原在电话里面叫春日装病。

当时春日也没想太多，见他信誓旦旦的说是帮助秋月，那就照做好了。但春日当时说，她想得到秋月百分之百的信任，不想为了任何原因欺骗他，所以她不听女仆有希的劝阻硬是把自己弄得突然发高烧。

浦原当然也是不建议她这么做的，这样太危险了，可她就是……

一句不想欺骗秋月，把浦原感动得无话可说，只能下定决心继续补全这个计划，而且绝对不能让秋月发觉。

只可惜……

秋月在不该敏锐的时候又变得敏锐了起来。

“她那天下午送伞给你真的只是我预料到了！我没有叫她这样做！她自己过来找你的！！”

“你现在说这些，你让我怎么相信呢？”

秋月投出不信任的眼神……

不是他自己想这样的……

他也很想相信……

可是……

“你一直以来都很会装，演戏总能演得没人看出破绽，说实话我都没信心说自己一定能看穿你的真实内心。”

“我现在没装啊！我说的全都是实话！”

对于浦原来说，秋月是唯一一个绝对信任自己的人，而他现在却对自己充满了怀疑，这让浦原深感不安。

而且，他明明就是一直都在帮秋月，为什么最后还被他怀疑了呢？为什么他最后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呢？

浦原的内心，乱了。

“你冷静一点，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没有生气。我这个人很讲道理，很理性，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帮我。只不过……你能理解我现在矛盾的内心吗？”

秋月同样会信任这个好兄弟，但这种**控的感觉一样不好受，就感觉全世界都是假的，谁都没办法相信。

秋月的内心最深处还是很希望去相信春日是喜欢自己的，然而却又被强烈的理性压制住，疯狂告诉自己，这说不定都是假的，可能那样对自己好的春日并不是真正的春日。

“也许我们双方都应该冷静一下……”

“嗯……没错……”

“回家吧……”

确认了自己所有的推理之后，秋月一个人默默的先行离开部室，踏上他孤单的回家路程。

浦原现在也弄清楚了一件事……

春日必须要靠自己来证明自己对秋月的情感。

（第一卷 完）

（第二卷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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