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亡者坟场

“已经是十月了啊。“

厄洛蒂兹望着连绵不断的山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与拉兰斯岛带有大海气息的感觉不同，存在于高耸山脉的空气别有一番味道。

“南瓦加帕峰，这里的景色还真是美的紧呢！”

“嗯。“

在一旁的摩纳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耸立于他们眼前的，是海拔8764千米的南瓦加帕峰。峰尖刺破薄薄的云层，那是向在这里的守护神宣战一般的矛尖。

东北的山脊蜿蜒有30余公里，直抵到雅江。江水流经之地落差有2000余米，浩浩荡荡的注入海洋。

这里是特兰特诺造山的主要活动地带，多发生泥石流和局部地震。四周又多冰川，故从古至今诸多探险家也未涉足此地，即使是习惯高原生活的人，也不敢接近这险峻的神圣之山。

厄洛蒂兹望向西北，在此处接近雪线的坡谷上，以诡异的角度倾斜着一座高约九层的塔阁。厄洛蒂兹缓缓地走向塔阁，四周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已经层林尽染，然而暖温带和寒温带的针叶林依旧郁郁葱葱。

「咔——」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厄洛蒂兹脚下响起。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好奇心依旧驱使她低头望去。

在她脚底下的，是一副惨白的骸骨。刚刚那声音，也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几秒前还是峰峦高山，江河湖海荡气回肠，几秒后却是如此的场景——白雾缭绕，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看清附近的数具白骨。四周阴森的气氛让厄洛蒂兹的每一个细胞都收的很紧，仿佛稍稍触碰就要崩裂。

“摩大叔？”

厄洛蒂兹握紧了手中的水蓝色短棒，询问着身旁的白衣男子。能做到令人毫无察觉的变换景色，若不是能力者，便是踏入了某些能力者设下的结界。

总而言之，厄洛蒂兹判断，这并非欢迎她的仪式。也就是说，如今或许就是敌袭。

“嗯。”

摩纳瓦点了点头，却将手放在厄洛蒂兹的肩膀上，表示并不需要如此紧张。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让厄洛蒂兹收起防备。

——也就是说知道原因，但还是有威胁吗……

厄洛蒂兹心中如此想着，跟随着摩纳瓦的步伐缓缓前进。说来也怪，不消一会儿，萦绕在周围的白雾便散去了。

不，或许现在的情况来说，是两人被白雾包围了更恰当。四周尽是被古老战甲包裹的骸骨，长枪、短剑七横八竖地插在干涸的地面上。除此之外，还有少数头颅正对着厄洛蒂兹方向的骸骨，身上穿着的并没有什么战甲，只是少许破败的残布包裹着骸体。

——是曾经来探险的人吗…还是…？

“亡者坟场。”

似乎是察觉到厄洛蒂兹的疑问，摩纳瓦吐出了这样的话语。

“很久以前的特兰特诺，并不愿意与外人分享富裕与苍盛。所以为了防止外来者入侵，才设置的这个结界。”

说罢，摩纳瓦举起手刀，对准前方用力挥了下去。

一股水流从摩纳瓦划过的轨迹凭空而出，簌簌的响声仿佛将空气都割裂一般，劈向远处的浓雾。

「咔——」

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回荡在厄洛蒂兹的耳边。少女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水蓝色短棒，站在摩纳瓦身后，等待这位老师的反应。

“……”

似乎仅仅过了几秒钟，又仿佛度过了几个钟头。厄洛蒂兹与摩纳瓦站在原地等待了许久，四周的空气依旧是充满着压迫感，刺激着两人每一根神经。

此时，摩纳瓦收起了战斗姿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摩大叔？”

“啊，没什么。”

——不应该啊，结界没有破除的原因…难道真是特兰特诺发生了异变？

『唔…唔…来者何人？在这里止步，否则将受到死灵的惩罚。』

空灵的声响回绕在坟场，空气仿佛也随着它轻微震动。厄洛蒂兹不禁打了个冷颤，虽然没有风，但是莫名的寒意随着音节涌上心头。明明没有感到风，膝盖却感到刺骨的冷。

“鬼、鬼？摩大叔，不是吧，真的有…鬼？”

厄洛蒂兹咽了口吐沫，略显吞吐地问着身旁的银发中年。能力者，哪怕是视死如归的战士对厄洛蒂兹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鬼这种虚无的东西，着实令她有些害怕。

那边的摩纳瓦摇了摇头，才说下去。

“冷静点，厄洛蒂兹，世上不存在那种东西的。”

不知是摩纳瓦本身对此产生了动摇，还是鬼魂的声音令厄洛蒂兹心神不宁。在少女的耳中，竟觉得摩纳瓦的语调有着些许颤抖。

『回去吧！在这里止步，否则将受到死灵的惩罚。』

话音刚落，地上无数头骨的眼眸处，一同泛起了血红色的光芒。接着仿佛大量的骸骨被风化般，在坟场上飘扬起大量的灰尘。

聚集，分散，再次聚集。在白雾与骸骨周遭，灰尘扭曲着，最终化成了一具巨大的骸骨，在其腰部以下，就如同烟雾一般，变得虚无缥缈。

厄洛蒂兹此时感到一阵头痛，晕眩感也随之而来。她强忍住不适与恐惧，提起手腕甩动起了蓝色短棒。

霎时间，水流从短棒中喷涌而出，仿若雷鸣一般的抽鞭声响起。水流化作的长鞭已然袭向巨大的骸骨，可就在触碰它的那一刻，长鞭穿其而过，将地面上的骸骨碾碎了。

『尔等不属于这里，再不回去，将受到死灵的惩罚。』

话音刚落，巨大的骸骨之灵散作十数个鬼魂，冲向厄洛蒂兹与摩纳瓦。它们所经过之处，皆变得粉碎。

“呀！！！！”

厄洛蒂兹头痛得很，眼前所出现的十数个鬼魂都扭曲了起来。面对于此景，身为武装骑士的厄洛蒂兹第一次惊叫起来，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颅。

“厄洛蒂兹！”

见到因此而差点丧失斗志的厄洛蒂兹，摩纳瓦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厄洛蒂兹！振作起来，你仔细看看！什么也没有的！”

“怎么可能啊！”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厄洛蒂兹仍旧稍稍挪开了手臂，凝视着冲来的鬼魂。说来也怪，就在鬼魂击中厄洛蒂兹的一刹那，它们全部消失了。

“…啊？”

厄洛蒂兹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音节。准确来说，那些鬼魂的确是穿过了厄洛蒂兹地身体，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内脏乃至于精神层面的灵魂，都在那一瞬间感到彻骨寒冷。可再等她定神，鬼魂却消失不见了。

与之相对的，被白雾笼罩的此处，再次发生了异变。

“不、不可能！”

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骸骨，竟逐一站了起来。有的捡起了插在地上的长枪，有的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巨斧。它们眼中依旧泛着血红的光芒，骨头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就如同在厄洛蒂兹耳边响起一样，声音异常的大而嘈杂。

令人厌恶的头晕再次袭击着厄洛蒂兹的脑袋。之前她一直并不清楚这种头晕到底是何物，如今总算是有点头绪了。

怨念，十分强大的怨念。

“混账……”

这的确惹怒到了厄洛蒂兹。在这躺着的人们——亦是如今手持刀剑的骸骨们。如果能够发出这么大的怨念，那就代表着他们全部死于非命…或许比这更惨，成为某些人某种能力的实验品，或是……工具？

想到这的厄洛蒂兹不禁抬起头，想看看蔚蓝的天空，可进入视线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又将视线投在摩纳瓦的身上，那名银发的中年男性不慌不忙，向前探着道路，仿佛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复生的骷髅兵一般。

——为了防止外人入侵，才设置的这个结界。

厄洛蒂兹此时想起了摩纳瓦刚刚说过的话。结界、怨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无辜的人被当作工具，千百年无休止的被这个结界操纵着。

如果是这样……

厄洛蒂兹咬紧了牙，再次握紧手中的水流长鞭，试图将扰人的眩晕与头痛压制下去。

如果是这样，身为武装骑士，身为教团检察官，必须毁灭这个结界，让亡者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不论生前作恶多端，亦或是行善积德，都不该受到这种比地狱还痛苦千百倍的惩罚。

“这边来，厄洛蒂兹。”

“啊？”

就在厄洛蒂兹思考的时候，摩纳瓦已经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穿越了一众骸骨兵，到达了另一方。

“相信我，看地上的水印，根据那个走就可以了。”

“……”

厄洛蒂兹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地上因老师的能力而留下的水印，又看了看四周不断靠近的骷髅兵，最终还是举起了水流长鞭。

“不要攻击！这只是幻象！”

“什…幻象？”

“没错，相信我，出了这里我再告诉你”

思考再三，厄洛蒂兹还是决定相信摩纳瓦。毕竟这位从自己进入教团就开始教导自己，一直都很温柔的老师，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咬紧牙关，厄洛蒂兹提起长裙，迈出了步伐。

有趣的是，就算厄洛蒂兹自己感到快要接近骸骨兵的时候，再一眨眼，骸骨兵又离自己有一段距离。

如此反复，厄洛蒂兹终于也走到了摩纳瓦所在的位置。当她再回头时，却发现骸骨兵全部消失不见了。不仅如此，就连刚刚白色的浓雾也消失不见了。自然头痛也是好了不少。

高山连绵，起伏不断。

之前浩然荡气的景色再次出现于厄洛蒂兹的眼前。而脚下的是一座连接山崖的木桥。桥下云层渺渺，只能听见簌簌的瀑布声，却看不到任何景色，只是一片白白的薄雾。

亦或许，是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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